先是阮综的,一年四季的换洗衣裳,夏衫冬袄,被褥帐幔等日常生活所需,还有些京中土仪,让他带去分送给夫子和同窗们,足足装满了三辆马车。
“姐,你在家中要好好保重,若有不顺心的便派人去告知我,我随时可以告假回来。”
“放心吧!你在外面才要倍加用心照顾好自己。”
言罢,阮绵向一旁的程教头福身一礼:“一切就有劳程教头了。”
程教头侧开身子避了礼道:“姑娘无需多礼,当初幸得老侯爷收留,这些都是吾分内之事。”
阮绵又叮嘱了几句跟着的小厮,这才叫阮综登车。
袁诚率一众护院跨坐高头大马上,护卫在队伍两旁。
马车缓缓启动,向着远方驶去,阮绵心中虽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对弟弟未来的期许。
直到马车渐渐消失在视野里,阮绵才转过身,一眼便看到了斜倚在门边的修长身影。
知他是来送阮综的,上前一礼,阮绵道:“公子明日要起行,我特意打点了行囊,请移步去看看,可还有什么短缺?”
说着伸出手,做出个请的动作。
齐民瞻颔首,先进了门。
阮绵吩咐跟着的丫鬟:“去把为于公子准备的行囊搬到杜蘅苑去。”
两个小丫头快步离去了。
一路说着话,待阮绵和齐民瞻到杜蘅苑时,丫鬟们已经将数个包袱搬来了,都放在外厅的桌椅上。
挥手遣丫鬟们去了院外,阮绵的视线忽的落到了东侧间的书案上,一本翻开书页的书静静躺在那里,她走过去拿起书册,是《素书》,涉关君王治国理政的书。
“殿下若有什么感兴趣的书籍,尽可带着,与其闲置在那屋中落灰,不若最大发挥它们的效用,只是请殿下爱惜,将来有机会再还回来。”
“绵绵,我此去多则半载,少则一月,你......保重!”
他想说“你等我”,但话到嘴边又变了,若让她知道,自己存了这样的心思,她定会躲他远远的,再也不见他。
“殿下也要保重。”
虽然知道,身为子女便是粉身碎,也当为父母报仇雪恨。
可她还是叮嘱:“殿下万事小心,一切三思后行,不可操之过急,我想,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在天有灵,更希望殿下平安康健。”
她的阿娘和爹爹离世时,更在乎的是她和阿弟的以后,最大的愿望便是她和阿弟好好活着。
她想,比起报仇,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临终前最大的愿望,应也是希望他们的儿子好好活着。
齐民瞻心中深受触动,努力压下万千心绪,点头道:
“放心。”
的确,父王和阿娘或许并不希望他涉险,可他不能心安理得的苟安一隅,身为人子,报仇是他必须做的事,哪怕为此付出性命。
且他答应过父王,要让大郯河清海晏,时和岁丰,他必须除掉逆贼,坐上那个位置。
还有,他如今终于有了得到心仪已久的姑娘的机会,他不想再失去,他必须夺回他的一切,给她幸福。
他所想,阮绵丝毫不知,指着桌上的三个大包袱道:
“北境寒冷,这里面有三套貂绒皮细夹袄,两件灰鼠大氅,一件披风和一件狐裘。这里面是两双鹿绒靴和一些素日常用之物。
这里面是一些吃食、水囊,还有一些常用的药,伤药、治风寒的药、治冻伤的药都有。殿下看,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已经足够了,多谢。”
看着她将包袱一一打开,细致做介绍,又一一系好,屋里洋溢着一股静谧的暖意,齐民瞻不由弯起唇角,多像一个忙碌周到的小妻子!
真想将她揽进怀里,好好告个别,他抬了抬手,又放下了。
阮绵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异样,又从一旁拿起一只带锁的木匣:
“这里面是二十万两银票,你收好。还有一包碎银子,你路上用。”
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把钥匙,将木匣打开,一叠厚厚的银票和一包鼓鼓的银子映入眼帘。
“这便不必了。”齐民瞻抬手推拒。
阮绵诚恳道:“还请殿下莫要推辞。当年若不是东宫大恩,我姐弟二人怕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如今逆贼作乱,我姐弟二人势单力薄,别的帮不上,唯有奉上这些身外之物了。
殿下此去,要用到银钱的地方很多,收买人心,疏通打点,收服部众,笼络下属,巩固势力......处处都需要银子,这些恐怕并不富足。”
她说的有道理,虽然他手上有不少财物和产业,可他此去的确少不了用银子的地方。
况且,他们之间多些牵扯也未尝不好!
想到此,他欣然接过木匣:“多谢,听你的。”
见他接了木匣,阮绵放了心,这是她手上能拿出来的所有银子了。
这些年与番商合作,积累下了不少财富,比当初爹爹交到她手上的产业翻了好几倍,她想将这条路子再做大,须得留下些本钱。
“殿下明日何时启程?”
“寅时,那时天未亮,不会太引人注意。”
阮绵点点头,笑着道:“那时尚早,我便不去送殿下了,祝殿下此去万事迎刃而解,随心所欲。”
这些日子相处久了,她已经很少在他面前自称“臣女”了,她也是偶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厮喊她“绵绵”了。
但她没有太较真这些,她已经决定将他视为家人……起码现在是这样。
以后......待他登上高位,他若愿意念及这段过往,给安远侯府一些厚待,她自然感激,若他不愿意,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些本就是为还东宫大恩,她姐弟二人该做的。
“借你吉言,天儿冷,多睡会儿,无需特意起来送我。”齐民瞻含笑道。
碰了几次壁后,他已明白,感情的事要慢慢来,这些日子,她对他的态度已经渐渐有了改变,她对他不再疏冷和排斥,暂时这样就很好。
二人又聊了几句,阮绵便告辞离开了。
次日,天未亮,齐民瞻离开别庄,纵马来至一座山脚下。
“刚我才说,到底是女人心细,上次见他们一个个都跟逃荒似的,这次新衣、新帽、新斗篷、新靴子,一个个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了!”
曲云舟跨马围着齐民瞻绕了一圈,一脸艳羡:
“啧啧啧,再瞧你这一身穿戴,衣绣银丝祥云纹,腰束翠玉宽带,再加上外头这件毛毡狐皮斗篷,真是贵气不凡,阮大姑娘对你可真是好啊!”
前几日,阮绵又让绣房给这些暗卫们做了暖绒靴和织锦皮毛斗篷,都是血肉之躯,谁也畏寒,她希望这些人能护好齐民瞻,自然也会多为他们考虑。
齐民瞻心中得意,面上未显露半分:“这些日子我不在,你在京中替我照看着些那庄子。”
曲云舟道:“放心吧!好几方护着呢!长兴侯府和沈府自不必说,上次的事,齐霖晟可是出力不小,咱们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免了那阮郴都察院的差事。”
“虽是如此,你也要留心。”
齐民瞻又朝十六吩咐道:“多留意着庄子上,若有什么事,定要报与我知晓。”
“是。”十六应道。
“到底走不走?再磨蹭会儿,天都亮了!”
易了容的曹景澜在前面催促道,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他已经基本恢复了。
曲云舟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塞给齐民瞻:“保重!”
齐民瞻接过,塞进怀里。
“驾!”
一行人催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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