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昨晚齐民瞻临走前告知她,今日会带人来为她易容。
用过早膳,阮绵就在院子里踱步等人来了。
终于见到齐民瞻走来,后面还跟了一个人,竟然是罗贵人!
阮绵心里开始犹豫,若这厮带着罗贵人,她还跟去吗?万一他们有什么亲密之举,她在一旁瞧着......似乎不大合适吧?
当着外人,她不能失了礼数,抬步上前规规矩矩见礼。
齐民瞻直接扶住她,免了这一礼。
罗贵人上前:“娘娘,我来为您易容。”
阮绵这才看到她手里拎了只雕花木匣子,惊讶:“你竟会易容?”
罗贵人挽住她的胳膊朝殿内走:“您瞧瞧就知道了。”
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罗贵人在她脸上一番涂涂抹抹之后,阮绵看着镜中的自己,竟如完全换了个人般。
镜中是个俊秀的男子,粗眉大眼,相貌清秀中透着几分刚硬,完全瞧不出她原本的模样。
“这......这也太神奇了!”
阮绵摸着自己的脸一边对镜打量,一边夸罗贵人:“你好厉害啊!”
这与她自己用胭脂水粉化出来的丑陋妆容不同,罗贵人这手易容术简直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瞧不出丝毫破绽,就连粗宽的眉毛都是一根一根的,如长上去的一般。
罗贵人笑道:“娘娘谬赞了,我再给您梳个发髻,换身衣裳,装扮上就更像了。”
“好,有劳了。”
趁她为自己梳头发,阮绵瞧向罗贵人的木匣子,里面有很多瓶瓶罐罐,各种大小的刷子,银镊子,剪子……装了满满一匣子。
阮绵随手拿起其中一个小罐子,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罗贵人手上未停,瞧了一眼,道:“那是往脸上贴痦子用的。”
阮绵眼睛一亮:“我可以试试吗?”
“自然,娘娘请便。”罗贵人自然不会拦。
阮绵打开那罐子,里面装的是暗黑色的膏子,她拿起一旁的银挑子,挑了一坨,小心翼翼的沾到自己右边嘴角上......
齐民瞻早就装扮好了,只皮肤深了些,粗糙了些,但五官眉眼依旧精致,他换了身藏青色窄袖衣袍,衣料简单普通,并不显眼。
等了一会儿,便见一个身形干瘦的矮个子男人走了出来。
只见“他”面容黝黑,满脸斑斑点点,两片又厚又宽的唇,右边嘴角上方有一颗大黑痦子十分显眼,更绝的是,痦子上还长了一根又黑又粗的毛,让这张脸看起来无比猥琐和丑陋!
齐民瞻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人,紧接着如刀的目光狠狠甩向罗贵人!
罗贵人吓得一个哆嗦,满脸委屈和无奈,不关她的事啊!
她原本给娘娘易了个俊俏小公子的模样,后来娘娘突然来了兴致,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她劝都劝不住。
“让陛下久等了,咱们现在出发吗?”
阮绵似是没有瞧见他脸上的震惊,一脸镇定的问。
齐民瞻皱眉:“你要顶着这张脸出去?”
“有何不妥吗?我觉得挺好啊!”
她可是把当初别庄常跟着她的护院,那几张脸上所有的特点都集到一起了。
一边说话,她还一边用手扯了扯痦子上那根毛,举止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
齐民瞻闭了闭眼:“走吧。”
坐上轿辇,阮绵侧头问不远处的齐民瞻:“这一路会不会被别人看到?”
齐民瞻挑眉:“你怕别人看?”
阮绵嘿嘿一笑:“毕竟宫里面人多口杂,传出去不大好嘛!”
她如今这容貌,再配上这笑容,用奇丑无比都不足以形容,齐民瞻转过脸,长长呼出一口气:
“放心,已经安排好了,这一路都不会有外人看到。”
“这便好。”
阮绵放下心,懒洋洋的往后一靠,悠然自得的捻起那根毛来。
齐民瞻:“.......”
她这是觉得入了宫,不必再背负侯府荣辱,所以不再有任何顾忌,彻底放飞自我了吗?
罢了,随她高兴吧......
上了马车,阮绵刚坐好,一碟金丝糖摆到她面前,不由一怔,这是把她当小孩子了吗?
小孩子便小孩子吧,心里美滋滋的,她捏起一块金丝糖放入口中:“嗯,好甜!你也尝尝!”
看着她这欢喜模样,齐民瞻也捏起一块糖放入口中。
马车出了宫门,走了近一个时辰,来到城中最大的瓦舍,据闻内有勾栏十六座,每座之间用栏杆或布幔隔挡开来。
来这里观看表演的大多是寻常富足百姓,少有达官勋贵,里面的人往来纷杂,到处都是哄闹吵嚷声。
阮绵这相貌有些惹眼,自下了马车便引来路人频频侧目,还是瓦舍里的小伙计见多识广,表现得很是镇定。
交给了守门的银子,阮绵和齐民瞻跟随小伙计进了一个表演傀儡戏的勾栏。
台面上有专门为表演而搭建的房屋、假山、树木等各种道具。
台下数十张桌案,每张桌案配两把椅子,阮绵和齐民瞻落座,小伙计手脚麻利的端上香茶和瓜果点心后,便去招呼别人了。
锣鼓声起,台面上的房屋门打开,身着彩衣、绘制精美的小木偶人翻着跟头出现在观众眼中,喷火,跳舞,互相打斗,一举一动灵活有趣。
台下宾客掌声连连,叫好声不断。
在这里表演的人,技艺自然比之前镇子上看到的高超,阮绵看得十分欢快投入。
之后,二人又去别的勾栏看了杂剧,杂技,影戏,口技......
直到日落前,估摸着宫门要下钥了,才走出瓦舍。
登马车前,看到路边有卖糖人的,阮绵跑过去:“老板,糖人多少钱一个?”
“三......文……”老板抬起头,一脸见鬼的惊悚模样,话突然哽住了,一动不动。
今天已经有很多人看到她露出这副模样了,阮绵已经习以为常,没理会他,随意挑了两个糖人,便丢下钱往回走。
老板愣了半晌才收钱,心道长成那副样子,竟然是个娘娘腔,不过人倒挺大方。
走向马车,一眼就看了等在那里的齐民瞻,男子身姿颀长挺拔,身后金色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街上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他的眼角眉梢皆漾着笑意,那样的笑容,好似将这冬日的寒风都驱走了。
阮绵只觉心间有一股温暖缓缓流过,跑到他面前,将一个糖人递向他:“给你。”
齐民瞻笑着接过,轻轻咬下一口,并说了句“很甜。”
“多谢你。”她由衷道。
她双亲早逝,很早就要担负掌家之责,多年来她将自己束缚在规矩礼仪的躯壳里,从不敢放纵懈怠,可眼前人却给了她这样随性自在的机会。
齐民瞻不解,问:“谢我什么?”
“谢你这样纵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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