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有理。”齐民瞻笑着赞同颔首。
阮绵莞尔一笑,又低头为他斟了一杯酒:
“臣女胡言乱语,让陛下见笑了。陛下乃天子,承天命,治万民,定然早就成算在心了。”
二人独处时,她仍自称臣女。
齐民瞻看着她发间微颤的簪花,心头也跟着颤抖。
女子微微染上了海棠色的面颊,纤长浓密的羽睫,小巧挺立的鼻梁,粉嫩唇瓣上润泽的亮光……每一处都让他痴迷和向往。
他不由轻捻了捻指尖。
绵绵,你我如此相似,如此契合,为何上天偏偏在我们之间安排了一个沈维桢?
“说说当年你初掌家的事吧。”
又饮下一杯酒后,齐民瞻道。
阮绵惊讶:“与陛下的朝堂比起来,我府上那些都是是针头线脑的小事,你要听?”
齐民瞻颔首:
“讲讲你那商队的事吧,想必令尊过世前已经为你们安排好生计了,即便没有商队,日子也能过下去。
当年你为何要组建这样一支商队?”
打理家计庶务的事,他之前在别庄已经听顺儿讲过许多了,但顺儿不知商队的事,所以没给他讲。
“的确,即便没有那商队,日子也能过下去。”
她的母亲和嫡亲祖母皆是出自名门望族,当年俱是十里红妆嫁入安远侯府,她的爹爹亦存下了不少家私,他姐弟二人什么都不用干,照样能锦衣玉食。
阮绵望了望月光洒在庭院里的银辉,思绪飘远,缓缓道:
“可......一旦长期无所事事,人心便会慌,会乱,最终会成一片散沙。
我爹爹一生洒脱,好结交,好仗义施恩,他临走前给我们留了许多人手。
那些大多是有才能又忠恳之人,但我们手中的别庄、田庄和店铺远不足他们施展才能。
他们追随着我们去了那别庄,虽然薪酬照旧,却整日闲暇,日子久了不免心中茫然,惶惶不安。
他们都是将来阮综要用之人,我要为阮综留住他们,让他们心安。
于是与万管家等人商议,组建了商队,让他们有事可做,不至于心中荒芜。”
原来是为稳定人心才建的商队,齐民瞻钦佩她的远见卓识:
“原来如此,商队创建之初也并非一帆风顺吧?”
阮绵想了想,想起什么,狡黠一笑:“是遇到过些阻碍,不过后来解决了。”
“说说。”
齐民瞻兴趣盎然,哪里都有争斗,他很好奇当年仅十一岁的小女子,是如何在商场上立足的?
阮绵回忆道:“那是我的商队第二次将货物运到兴州交易,因为第一次积累了些经验,所以第二次我加大了投入,几乎将我能拿出的所有现银都投进去了。
可是货物运到兴州,却无人肯与我的商队交易,有一两个愿意同我们交易的番商将价格压得极低,按那个价交易,我会赔得血本无归。
后来一番打听才知道,是另外几个商家怕我抢了他们的利,联合起来同番商议定,抵制我的商队......”
“你是如何解决的?”
“我知晓此事后,亲赴兴州,派人做局,抓到了那几个商家大掌柜的把柄,趁机威逼利诱,令他们说出了他们的货源渠道。
我便派人将他们货源上家未来一年的货物全部订下,然后送消息给他们的东家。
他们的东家自然坐不住了,纷纷上门求我网开一面......”
“要么有银子大家一起赚,要么就鱼死网破,本公子奉陪到底!”
当时仅十一岁的小女子,身着一袭华贵的男装,身姿小小却脊背挺直,脸庞尚且稚嫩,一双眸子却满是冷厉和果敢。
见此,在场众人无一人敢轻视和小觑。
阮绵又将桌上的酒杯斟满,笑道:“自那以后,便没有商家再为难我的商队了,甚至有几个商家常常跟我合作,彼此照应。”
齐民瞻疑惑道:“我记得当时的兴州知州乃你姨父,你为何没向他求助?”
“我不能一遇到不平和坎坷就指望别人,总得试着自己走走。那么多人跟着我,眼巴巴瞅着我,听我号令,若我一有事就去求人,如何让他们信服?”
阮绵接着道:“且在商言商,商场上的事当然要用商场上的手段解决。”
经历了那件事后,很多人都瞧见了自家姑娘的本事,不再彷徨和迷茫,而是卯足了劲儿做事情。
齐民瞻的眼中满是赞许和钦佩,怪不得当年自己每次捉弄她,她都不急不恼,一言一行都从容坦然。
原来她早已经历了大风大浪,并不将他的刁难看在眼里。
那时候的自己,在她眼中或许就是个莽撞无知的二愣子吧?
所以,当年即便没有沈维桢,她也不会对自己动心,她不会喜欢那样的他。
饮完最后一杯酒,齐民瞻提出告辞。
阮绵送他至门口。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每一步都从容稳重,她弯唇一笑,这厮跟当年大不相同了。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在天上瞧见了,定会十分欣慰吧!
第二日,新妃们犹在为入宫一月有余,却还没有被临幸而愁恼,突然就收到了一则令她们震惊的消息:
杨妃在御花园捕蝶,不小心跌倒,正巧皇帝路过,他将杨妃扶进龙辇,送回了寝宫,并留宿在了杨妃的宫殿。
正当其余新妃们盼着皇帝临幸她们时,却不想,一连三日皇帝都歇在了杨妃处。
第四日,在去杨妃寝宫的路上,有宫人匆匆向皇帝禀报:闻妃心口疼,求皇帝去瞧瞧。
娇柔脆弱的美人儿,眼中泪痕点点,如饱经风吹雨打的花朵一般,只看一眼就让人心疼无比。
皇帝怜惜至极,当夜就留在了闻妃的宫里。
且一连十日,皇帝夜夜歇在闻妃那里,甚至有一日还耽搁了早朝。
没被临幸的新妃们心中焦虑不已,各显神通试图引起皇帝的注意。
当然,几个妃嫔私下相见也会明里暗里针锋相对。
她们都在想方设法争宠,没有人在意阮绵,只知道她住的宫殿很偏僻,且没见她争宠。
阮绵时常让绿茉去打听后宫的情况,纵然她只是暂时住在这里,却也不想完全闭塞了耳目。
当听到皇帝一连宠幸了闻妃十日时,阮绵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她挥退左右的人,同绿茉低声道:
“闻妃那娇娇柔柔的样子,能经得住折腾十天?
那种事应该......不轻松吧?
否则那些男人去花楼里面春风一度,为何要给人家那么多银子?”
绿茉小脸微红,想起什么,低声道:
“记得桃溪姐姐嫁给我哥那晚,我晚上睡不着,打算去寻她说话。
我走到她院子的时候,听到桃溪姐姐在屋里哭喊,嗓子都哑了,我本想进去瞧瞧,却被我娘给拽走了。
第二日,我听到她院子里的两个媳妇说什么元帕,流血什么的,想来那种事很疼,还会流血。”
“果然如此。”
阮绵听得一个激灵,轻叹道:
“女子为绵延子嗣真是付出太多了,我还记得桃溪姐姐生产那日,疼了许久,也是流了很多血,嗓子都喊哑了。”
绿茉赞同点头:“谁说不是呢!我都怕将来成亲要与夫君同房了,若不成亲就好了。”
阮绵轻戳她额头:“你这话跟我说说就行了,莫让别人知晓。”
“知道了,我也就敢跟姑娘说,若我爹知道我有这种想法,怕得打断我的腿。”
绿茉满脸疑惑:“不知男子是什么感觉,会疼吗?”
阮绵想了想道:“应该不会吧,否则那些男子为何那么喜欢去花楼?他们应该不会傻到特意花钱去买罪受吧?”
绿茉一脸佩服:“姑娘说得有道理。”
在绿茉看来,自家姑娘无比聪慧,所有分析和判断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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