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卿?
可以看得很清楚,慕酒甜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身躯明显的一震,幅度不大。
杰西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想着当初消息的来源,一双深眸好似被泼洒了浓墨一般,比东方人立体的五官在灯光下冷沉下来,上前一步:“父亲,您先去卧室避一避。”
今晚是克莱斯特约的慕酒甜,如果房间里再出现第三个人的话,这样便不好解释了。
巴特莱自然也清楚这一点,点了点头,目光在慕酒甜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张口想要说什么,却看着她那张冷漠而疏离的小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眸色暗了暗,抬脚朝着里面走去。
卧室的门关上,杰西的脚步朝着慕酒甜的方向移动了下,想要靠近却又避讳着什么,末了视线移到她垂落在身侧的手腕处,原本白皙的肌肤就在灯光下打眼,现在又增了红肿和青紫,便几乎能够让人一眼注意到。
敛着暗芒:“抱歉,今晚的事情是我太过了,除了刚刚的选择外,你想要怎么样,我都答应。”
向来狂妄的嗓音柔和下来,带着显然易见的温和味道。
慕酒甜静静的移过去视线,红唇勾着没有温度的弧度,温凉沁人的嗓音响起:“那就很抱歉,除了刚刚的条件,我没有任何想要从你们身上得到的东西。不认识韦恩·巴特莱的二十一年间,我生活的很好,至少比你们现在弄成一团糟的生活要好的多。”
在来之前,杰西多多少少调查过慕酒甜的经历。
生母早亡,生父厌恶。
她却说那样的生活比他们的存在还要好。
一股无力感从心头涌出来,杰西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助理和秘书手脚快速的送上来餐点和酒水,不出十几秒,便营造出一种正在用餐的模样。
从未讨好过任何女孩子的他只能够摆了摆手,嗓音压低:“我真的很抱歉,先坐下来吧。”
她没有动,一双晦暗的眼眸停留在他的身上,明显的不再信任。
心头猛然的一跳,杰西很清楚这是自己造成的,嗓音有些沙哑下来,上前一步劝慰着:“你既然不想要承认父亲,那你便不想让顾少卿知道你和他或者是和我的真实关系吧,不管你是因为不喜还是厌恶,坐下来吧,一切我都会帮你的。”
说到底,慕酒甜是巴特莱犯错的结果,是他们韦恩家族需要求得原谅的对象,也是他韦恩·杰西的亲生妹妹,虽然同父异母,但他见到她的第一面就想过。
那样一个肆意妄为喜欢烧钱的小姑娘,他想要宠着。
杏眸抬起,慕酒甜和杰西对视了几秒,才缓缓的点头,坐在秘书特意帮她拉开的位置上,杰西亲自帮她倒好酒水,就连牛排都用干净的刀叉切成小块放在她的面前,他的动作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顺随意,就仿佛是一直以来都做过的一般。
不出几分钟的时间,顾少卿便敲门进来。
一眼便看到坐在桌子里脸色有些发白的小女人,长发随意的垂落在身后,几乎将她的脸全部掩藏,弱小的让人一眼就想要保护在掌心里。
抬眸过来,眸底娇弱迷茫,唤着他的名字,像是奶猫绵软的呼唤:“顾少卿。”
“嗯。”
低低的回应,顾少卿薄唇勾出抹弧度,一步上前,却被一个人影挡住了前进的路子。
那张一如既往狂妄的脸庞站的不远,西方人特有的高挺鼻梁在灯光的照射下落下阴影:“不知顾总今晚大驾光临是有何事情,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今晚只是邀请了慕小姐一个人共进晚餐。”举了举手中的红酒杯:“顾总的不请自来我虽然也很欢迎,不过下回还希望你提前打招呼,才不至于让事情手足无措,不是吗?”
一晚上,顾少卿都无心应酬,一直让人打听着这里的动静。
在接二连三的短信显示包厢里有打斗和恼怒的声音后,他终于按捺不住的赶了过来,看着呼吸微弱的女人坐在自己三步远的位置,下颚的线条瞬间绷紧,面无表情的将绕过杰西:“我来只是将我的顾太太带走而已,并没有叨扰克莱斯特先生雅兴的意思,这一桌餐点,你之后可以继续享用,我会吩咐下去,今晚账单挂在我的名下。”
大掌扣在慕酒甜瘦弱的肩膀上,感受着掌心下不自然的轻颤,他面无表情,俯身:“酒甜,你怎么了?”
“我想要回去休息。”
克制着不颤抖的嗓音,慕酒甜从椅子上站起来,直直的看向顾少卿,眸底是从未有过的依赖和虚弱:“我想要回去,你抱我回去吧。”
“好,我带你回家。”吻了吻她的发,他低低的哄着:“是不是被欺负了,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视线若有似无的飘向一旁的杰西,意味很是明显。
“不是。”心头的委屈在他低沉蛊惑的嗓音中瞬间蔓延开来,慕酒甜不想要在这样的场合掉泪,死死的咬着唇瓣,伸手想要去拽顾少卿的衣角,却发现自己根本抬不起手腕。
眼圈瞬间通红:“你先带我回去吧,我真的是有点不舒服,和任何人无关。”
泛着粗粝的指腹摸了摸她的眼角,他再未抬眸看旁边一眼,伸手直接将她抱起,却一不小心碰到了她脱臼了的手腕,刺疼瞬间涌入神经,轻呼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酒甜……”
“酒甜……”
两个人的喊声异口同声,顾少卿眯眸,抬眸看过去的视线锋利的像是匕首,却仅仅一秒收回,快步将怀中的小女人放到沙发上,屈身蹲在她面前:“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我的手腕有些使不上力。”
慕酒甜不敢说真实情况,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掌攥了一把,酸软着,停顿了下,才小声的继续:“我觉得有些疼,真的,顾少卿,我是真的有些疼。”
几乎相似的哭腔,涌上来的心疼弥漫,不敢动她,他立刻转眸朝着闻秘书吩咐:“叫医生过来。”
“我这里有医生,我让人叫过来。”杰西突然插嘴,不难听出,声音中敛着几分急迫和慌乱。
今晚设下这样的局,他自然怕有什么意外出现,所以早早的就备了医生在场。
顾少卿眯下眼眸,却没有阻拦,将慕酒甜搂在怀中低声的轻哄着,薄唇时不时擦过她的脸蛋和嘴角,展示着特有的亲昵。
医生也是个外国人,金发碧眼,原本还笑着的脸庞在摸上慕酒甜手腕的时候立刻沉了下来:“这位小姐的手腕脱臼了,而且很可能有些伤到骨头,所以必须马上送医院。”
一阵兵荒马乱,等到慕酒甜接好手腕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
医院的消毒水味混杂着冬季里的寒意,有着沁人心脾的凄凉,杰西和顾少卿站在病房外面,指尖捏着根香烟不能抽。
眸底墨色越发的深:“克莱斯特先生难道不应该给我个交代吗?”
“我的过失,导致慕小姐的手腕受伤,我很抱歉。”停顿了下,杰西的视线朝着透明玻璃看了眼:“我愿意让出百分之五的利,转让到慕小姐的名下,当做是这次我对她的赔罪。”
杰西不敢转的太多,唯恐引起顾少卿的注意。
“我是个商人,彻头彻尾的商人。”顾少卿睨着他,一双暗透了的眸子让人看不出情绪,却轻笑:“不过我也不准备让克莱斯特先生让利到如此地步,我们换个条件吧。”
“你说。”
“以后不要再出现在酒甜的面前。”勾着唇,他英俊的脸上凌冽:“当然,我们之间的合作案,我会再找人接手,保证不会让克莱斯特先生的利益受到任何的损失。”
不可以。
杰西张口便想要直接拒绝,但理智将他按捺住,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顾总应该清楚,我和慕小姐之间还有着很多需要说清楚的事情,如果我答应顾总这个条件的话,那我来中国一趟,岂不是很亏?”
他挑眉,状似不满的样子。
如果那条将自己引来中国的消息真的是由顾少卿放出来的话,那他肯定别有心思。
杰西是在赌,赌顾少卿对慕酒甜的不信任。
索性,他赌对了。
对面把玩着香烟的男人眸底瞬间暗了那么一下,转瞬即逝,快的几乎让人发现不了。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波澜不惊:“那就按照克莱斯特先生所说的,具体的转赠合同我会让秘书和你沟通。”摆手:“时间不早了,慢走不送。”
没有反驳,转身,杰西的脸上忍不住勾勒出少许的嘲弄。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手段狠决的男人,却没有想到顾少卿和他相比,半斤八两。
明明一切都是在他的算计之中,就连今晚的出现都有着捉奸和看戏的痕迹。
却偏生摆出这么一副很担忧的模样来。
也真不知道他是准备骗谁。
注视着电梯门合住,红色的数字跳动起来,顾少卿才将香烟重放回香烟盒子中,转身回到病房里。
慕酒甜的身子过于虚弱,医生给她打上了葡萄糖,静脉注射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几乎微不可闻,床上的小女人睡着,巴掌大的小脸,枕头遮住一半,长发盖住一半,只留下没有血色的唇露在外面,狼狈却楚楚可怜。
他站在原地睨了几秒钟,上前将她的头发挽到耳后,眼睑下还有着干涸的泪痕。
摸出手机,他刚准备短信吩咐闻秘书去青宅取两套干净衣服的时候,便听见床上喃喃的呓语模糊难辨:“妈妈……不,妈,不啊……”
压得很低,似乎是从喉咙里传来的挣扎和嚎叫声,像是困兽最后的绝望。
滚滚的泪珠从眼眶里涌出来,比刚刚接腕正骨时漫天的疼痛还要多。
顾少卿第一时间便俯身下来,吻了吻她汗津津的额头,温柔而小声的在她耳边细语着:“酒甜,醒醒,你只是在做梦……”
大掌握住她正在打点滴的手,不至于让她无意识的攥紧床单,可却没有任何的作用,她似乎察觉到被控制,挣扎的越发厉害,加快加重的呼吸急促,双腿不断蹬踹着,满脸的泪水,整个人猛然从床上弹起来。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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