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黄州府官绅商贾们一起出资举办了盛大的犒赏酒宴,以庆祝九头鸟凯旋。宴会很热闹,大家都想与新封的镇南侯拉点关系,不过宴会上刘钧一直和九头鸟的将领们呆在一起,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麻城守备张山也早就从麻城赶到黄州府迎侯刘钧,上次他留守,因此还晋升为麻城守备,当时他还高兴,一下子升任守备,单独统领一营人马。可转头,还没过去一个月,入川的兄弟们是大杀四方,捷报连连,当初还在他之下的王谦,如今已经凭着入川的军功,一路高升至黄州副将,副总兵啊,比他这个守备可还隔着游击、参将两大阶呢。
刘钧也看出来张山见他之后一直笑的有些勉强,兄弟们都想升官,这很正常,也是好事,说明大家有进取之心。
“你的那营兵马练的如何了?”刘钧笑着问道。
“勉强有点样子,老兄弟太少了。”张山勉强笑道,虽然他完全是按照刘钧的训练方式在练麻城守备营,可效果还是不如九头鸟当初的成效。刘钧笑了笑,对这种情况他早有预料。练兵看似简单可也并不简单,守备营练的慢,其中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守备营只是在营中苦练,没有经历过实战。
“欲速则不达,不用操之过急,慢慢来。”刘钧拍了拍这位结义兄弟的肩膀,然后道,“我已经向陛下保举你为郧阳镇下江路参将驻守蕲州。”
参将虽然也是统领一营三千人马,但整个下江路都是他分守防区,汉阳守备也归他统领。
“麻城守备营呢?”
“直接升格为下江参将援兵营。”
“我以后是不是归王谦管辖?”
刘钧点了点头,明军以前的各级总兵副将参将游击将军等,其实是相对独立的,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上下级统辖关系,特别是分守副将以及分守参将和总兵之间,是各有分守辖区的。不过这些年来战事频繁,渐渐的总兵就拥有了统辖镇下副将、参将等将领的权利。
但分守副将和分守参将之间,依然还是相对独立的。他们都受总兵统辖,但副将并不能直接指挥参将,论理,参将也是不能直接指挥守备的。但也不是绝对。尤其是到了如今,具体操作还得看具体情况。如果参将强势一些,那可以不理会副将。同样,如果副将强势一些,参将肯定得听从调派。
“我们九头鸟营从建立之初。就讲究秩序分明,上下清楚。我是总兵,管辖全镇兵马,下面有两位副将,分守左右两协,两副将下是四路参将,六个守备,两营游击。你是下江参将,和襄阳参将都同属右协黄州副将辖下。”刘钧把话说的很清楚明白,他也知道张山原来一直在王谦之上。现在一下子反居其下,心里肯定也有些想法的。但他必须现在就把张山的这种想法给扼杀。
九头鸟绝不能出现那种号令不通的情况。
“你能理解吗?”
张山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你和王谦都是我的结义兄弟,还有蔡远他们,咱们当初十三结义,如今又都一起军中为将,我希望我们能做到兄弟同心,而不是互相妒忌之内的。”
“想想三个月前,咱们都还只是些平头百姓。可如今呢,我得封侯爵位居总兵。你们也都或居副将,或任参将,起码也是游击将军了。想想看,三个月前你敢想象吗?眼光放长远一点!”刘钧安抚道。
张山想想。确实如此,若三个月前,有人说他三月后能当上参将,他是如何也不会相信也不敢相信的,可现在他确实已经当上参将了。这么一想,原来心里的那一点小不痛快。也立即都消失了。
“大哥教训的是,我一时头脑发昏。”
“不说这些了。”刘钧拉着张山走到一边,“家里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虎头堡工坊一切都很好,赵顺把工坊管的很好,他按你当初订下的奖赏制度,把工坊管的井井有条。他奖赏了不少工匠,现在工坊那边产能上涨了许多,火炮坊、飞龙铳坊、鸟铳坊以及火药坊、铅弹坊还有定装坊热火朝天呢。”提到工坊,张山很是惊叹赵顺的能力。
刘钧对工坊的事情其实一直有盯着,他知道赵顺严格遵守着他当初推出的奖赏计划,对于那些能提出工艺改进甚至新点子的工匠们,都大力赏赐。现在工坊就改进了数项重要工艺,使得生产能力大增。
比如原来生产火铳最麻烦的一个工艺钻铳膛,最初人工钻膛一月钻一根,后来通过改进工艺以及使用三班倒生产,使得五天就能钻完一根。而现在,钻膛车间上马了水力钻床,加上使用油来冷却降温,一台水力钻床两个时辰就能钻完一根铳膛。曾经最为制约火铳生产的钻铳管环节,现在已经再不制约生产了。
此外还有铅弹作坊,有一个工匠提出了一个新生产方法,建立了一个长长的斜坡水渠,然后从上方接通热水流过,再把融化的铅液通过一个筛子漏入那热水长渠中。铅液入水中慢慢冷却,然后在热水渠中滚动的过程中,会变成极为标准的圆铅弹。
最后仅需要一个简单的打磨工序后,就能大批量迅速的制成标准化的火铳铅弹。比起过去用铅子模近乎手工制造,既快且好。
铳坊炮坊生产都很顺利,如今飞龙铳坊月产能更是达到了一万支,只要原材料供应的上,铳坊就能源源不断的把一支支新铳给生产组装出来。
“工坊那边我很放心,上次我交待你缉查私盐的情况进行的如何了?”
提到这事,张山眉头皱了皱,“上次大哥放出要查私盐的风声后,倒也有些效果,有几家贩私盐的过来送了礼,然后消停了。但还有不少,对我们根本就不理会。我带兄弟们仔细的摸查,然后动手端了几个窝点。但端掉的都只是小窝点,那些稍大些的盐贩。很是敏锐,每次我要动手,他们就早做了防备。”
“这些人自寻死路,正好。这次就先拿他动手。你回头把那些人的情况总结一下,做一份详细的报告给我。”
不用张山说,刘钧也知道这些盐贩肯定是那些地方的大户豪强,他们之前完全就不理会张山这个守备。可现在刘钧是皇帝新封的镇南侯,还是郧阳总兵。更别说手里还有皇帝给他筹饷的便宜特旨,他手上还有一把尚方宝剑呢。
再横再嚣张的地方豪强,在刘钧眼里,也不过是一些肥猪而已,正好杀了取肉。
九头鸟营返回麻城后,刘钧给他们放了十天假,让他们好衣锦还乡。同时,也让这些新晋升的武官们,各自在家乡招些新兵回来。按刘钧的话说,你是一个新授千总。那你就去招一千个人回来,若你是把总,就招五百人回来,若你是个百总,你就招一百人回来。总之,只要是条件好的壮小伙,当然是多多益善。
反正这些兵招回来并不就是就能加入九头鸟,他们招回来,只能算是候选者,最后还得通过统一的招兵考核。合格者才择优录取。
给大家放了假后,刘钧也从府城赶往麻城西湾家中。
刘钧往麻城家中赶回去的同时,湖广各地却有很多人都有些坐不住了。首先坐不住的就是郧阳镇原来的那些兵丁了。虽然刘钧一直认为郧阳原来无兵,但实际上郧阳还是有兵的。郧阳镇旧有兵一万三千人,马二千匹,这些是兵册上的数字,朝廷每年要支付郧阳镇这一万三千人二十多万两银子。
现在,朝廷把郧阳升为一总镇,刘钧任总兵官。本来这是好事,可刘钧一上任,种种动作,就已经透露出一个极不好的信息。这位新封镇南侯,居然打算把所有的原郧阳人马给裁撤,然后再以他的九头鸟营为主,再招募新兵,建立郧阳新军。
这个消息一出,郧阳的官兵大哗,尤其是那些带兵的将领们,刘钧这是在砸他们的饭碗啊。
几名游击、守备、千总们迅速聚集在一起,密商应对之策。
“刘钧来者不善啊!”
“咱们不能就看着他把咱们都裁了,一万三千弟兄,裁了都吃西北风去啊!”一名守备叫道。郧阳官兵一万三,马二千匹,但实际上,这支兵也早烂了,一万三千人二千马,不过都是些名册上的数字。
真实的情况是,一个游击,一营原本三千人,实际上却只有两千人,一千人只存在名册上,是游击将军一直吃的空饷。剩下的两千人中,也只有两百家丁能战,用那一千空额来养这二百家丁,剩下的一千八,也是层层克扣,武器简陋,战力低下凑数而已。其它的守备、千总们基本上都是如此,四层空额,剩下六成中又仅有一成家丁可战。
在这次的剿匪中,他们跟随着杨嗣昌作战,结果先败于大昌,再败于汉中,更是损兵折将。那些军官们好不容易收拢了败兵回到郧阳,结果就听说刘钧准备把他们这些人全都裁了。
这些军官打起仗来一个比一个没用,但却都把带兵当成了一个赚钱的行当。靠吃空额扣兵饷发财,如果刘钧把他们的编制裁了,那他们还靠什么赚钱。
断人财路,那比杀人父母更加惹人怒!
一名千总阴阴的说道,“刘钧要裁我们也可以,但朝廷欠了我们四个多月的粮饷了,这可是近十万两银子,只要刘钧能够现在把这十万两饷银给付了,咱们就让他载。”
另一个守备接着道,“十万两可不够,咱们这次为朝廷剿匪,死伤了不少的弟兄,这抚恤总得要吧。另外,刘钧要裁撤咱们,总得给些遣散费吧,也不多算,这抚恤和遣散费加起来给个十万两吧。”
“对,就是这样,咱们向刘钧讨要这二十万两银子,若是拿不出银子来,休想遣散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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