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州,地处河南西部,向西过了潼关便是陕西,向北渡过黄河,就是山西,是名副其实的三省交界之处。
自秦汉以来,陕州便是兵家必争之处,当年让关东六国闻风丧胆的函谷关就在陕州。只是自从长安与洛阳两座雄城衰落之后,陕州的地理位置,远远没有以前那么重要了。
此时,陕州这座小城,城门紧闭,城头上,原本代表朱明的明字大旗,已经尽数被拔下,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杆杆镶着裴字的大旗,在风中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城中的百姓全都都畏缩的藏在家中,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臆想中的,大兵入门,烧杀劫掠的情景,不禁有些好奇,一个个偷偷的趴在门缝窗边,向外张望。
只见,门缝外,街道上,一队队士兵衣着整齐,斗志昂扬,在街上巡逻。另有一些散落的军士,拿着一张张告示,四处张贴。虽然长刀熠熠生辉,煞气十足,但,士兵的脸上看起来极为和善,与往日里所见的官兵流寇截然不同。
等接上巡逻的士兵,以及张贴告示的兵士撤走之后,有一些胆大之辈,小心翼翼地从家宅中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边,见街上无人,便走出家宅,来到告示下方,有些好奇地看看告示,心中猜测告示上到底写的是什么?
渐渐地,告示前面围拢的人员越来越多,只是在场的百姓,大多数不识字,只能看着干着急,始终不得其意,终于好不容易等到一两个识字的人到来,挤到内圈,向大家伙念了出来。
“夫,天地有常,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我朝黎明,苦天下豪强劣身久已,今有裴家军之主裴小二者,起兵山西,奉天法止,应天受命,欲为天下黎庶,奉辞伐罪主持公道。凡陕州之内,有不平之事,皆可鸣冤叫屈与裴家军。我裴家军上有主帅之德,下有兵戈之利,必能为尔等讨个公道,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告示不长,当然,文采也一般般,读完之后,就像大白话一样,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如此简单的告示,却引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彼此相望,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
这告示会不会弄错了?流寇会为百姓主持公道,还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历朝历代,这种事情,不都是名垂青史的青天大老爷才干的事吗?怎么轮到一解流寇这般越俎代庖,干这种事了?这世道变换的太快了,让人一时无法适应。
看完告示,众人的好奇心也就满足了,再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呆在家里,至少安全一些。至于去裴家军那边告状?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流寇,弄不好,连自己的小命都要留在那,还是算了吧。
第一天,乔淳坐在县衙的大门口,整整呆了一天。不过他也没有大惊小怪,本来嘛,你裴家军初来乍到的,人家连你是谁都不认识,怎么可能冒冒失失的就跑到你这边来申冤?万一你黑吃黑怎么办?
没错,裴家军在陕州又开始了他的老本行,击鼓升堂,为百姓主持公道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出门在外,手中的粮食一天比一天少,作为管理者的刘先春,自然整日发愁如何才能收支平衡,增加收入。
再加上,裴小二一贯的严令,使得裴家军不能抢,不能夺,但又要需要粮食,怎么办?那就只能“黑吃黑“了。
这个黑吃黑,并不是说派兵直接去抢,那样的话,百姓们不会以为你是在替天行道,只会感觉,你跟其他的流寇没有一点区别,都是烧杀劫掠的屠夫罢了。
故而,刘先春选择了当初裴小二的计策,每攻下一个地方,就立刻升堂审案,为百姓平冤昭雪,同时,惩罚乡绅恶霸,动辄抄家罚银。
这样,不仅收获不会比直接明抢来的少,更关键的是,这是一个向最广大百姓宣传的一种渠道,让百姓们都知道,你是在替天行道,你在做正义的事情,让百姓发自内心的拥护你,这才是王道。
世人总在纠结名跟利作何选择。清流重名,自我标榜,视金钱如粪土;有人重利,视名誉为羁绊。故而尽管此辈纵使腰缠万贯,但却名声狼藉,人人唾骂之。而裴小二则更贪心一点,小孩子才做抉择,大人自然全都要。
有人或许会说,你这招,是建立在有那么多坑害百姓的劣绅恶霸的基础上,万一,要是有个地方没有这些人,又该如何?
拜托,现在可是末世,大明的江山眼看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倾覆之祸。这个时候,哪个县城没有几个乡绅恶霸,对得起这个末世么?要是没几个恶贯满盈,将天下利益尽数夺入怀中之人,大明的国运又何止于厮?百姓们为何又要起兵反抗?
此时,距离裴家军,占领陕州已经第三天了。自从攻下陕州之时,裴老爹、赵欣兰、刘先春等一众裴家军高层,便决定在此固守,等待与裴小二撤会师之后,再做打算。
于是,本着只出不进,迟早要完的理念,在乔淳的提议下,经刘先春批,陕州的大堂便迅速成立了起来。
乔淳进来的时候,刘先春正在堂上,批示公文。其实,裴家军现在这个情况,也没有多少公文能可供处理,无非就是一些粮草辎重的分配,新兵征集等一些杂事罢了。见乔淳进来,刘先春放下手中的笔,笑道。
“乔兄回来了,怎么样?今天有何收获?”
乔淳面不改色,先是对刘先春躬身行了一个礼,随后便走到一旁的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之后,方道。
“意料之中,刘大人又为何揶揄与我?”
“哈哈哈。”刘先春抚须而笑,边笑边道。“乔兄,不必情急。我们初来乍到,当地百姓对我们不熟悉,也是理所应当的,要有耐心,或许过两天就好了。”
乔淳没有答话,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了起来。见此状况,刘先春也无奈的摇摇头,不再理他,重新拿起一道公文阅读了起来。
堂内,一时间陷入安静。
片刻之后,乔淳忽然睁开眼睛,看向刘先春,问道:“刘大人。我听说,前几天我们进城之时,有几个本地的小吏投降了,不知是否有这档子事?”
刘先春斜着眼睛瞄了他一眼,心里哪还不知道乔淳这是想要干什么?无非是效仿,裴小二当初在上王庄的故计罢了,摇摇头,道:“有是有,这样吧,我写一个批文,将他们几个人调到你手下听用,你看可好?”
“如此,有劳刘大人了,”乔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刘先春施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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