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义!”伴随着左晋的一声高呼,在左晋身旁的薛仁义终于开始行动起来了。他此前都在注视着山坡下战局的变化。
薛仁义手底下的人马是左晋目前来说最为精锐的了,这一千人中近乎有一半都来自孙传庭所遣来的那一支队伍。
薛仁义领命后旋即领兵上前,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白莲教旗帜最为招展的地方。白莲教行军时的中军大营!
在仓促遇袭中,白莲教外围的队伍马上便土崩瓦解。来自西面和东面的压力近乎将白莲教队伍的形状给压缩成了一条。
处于白莲教队伍中央暂时接替指挥权的那位彭老此刻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将萧慎鼎逐走的命令是多么的愚蠢。他一面赶紧让人去找在队伍前面的萧慎鼎,一面慌乱的下令各队伍组织防御。
在缭乱中,这位彭老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到。薛仁义的人马依旧在前方推进着,这位彭老甚至都可以看见前军的旗帜在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完了,完了,完了。这是白莲道人们集体的想法,但此刻他们依旧保有着幻想,只要找到了萧慎鼎就好了,只要萧慎鼎回来指挥就好了。
但回来的士兵们却向他们汇报了一个坏消息,萧慎鼎死了,死在了乱兵之中。
我们且不论萧慎鼎就算活着是否可以挡住左晋队伍的攻势,但随着他身死的消息传来,白莲教的中军彻底乱套了。那些平日里叫嚣的最厉害的白莲道人们此刻一个个都如临大难,纷纷将自己身上象征着白莲教高位身份的白素衣褪下换上简朴的士兵衣物。
“稳住!稳住!我们还有后军,后军有足足四千人马!”彭老站在一座马车上高呼着,他试图以此来重新稳定住队伍里漂乱的人心。但这全无办法,别说是那些普通士兵们了,就算是那些之前紧紧簇拥在他身旁的白莲道人们此刻也在腾换衣服。
“住手!”彭老拉住一位白莲道人的手,是之前的那位吴克体。此刻这位白莲道人正在将普通士兵的衣服换上。
“松开!”吴克体一把推开来阻止他的彭为。
“你这样做是得不到无生老母庇佑的!”被推倒在地上的彭为指着吴克体的鼻子大骂,忽然他看见吴克体转过身来一眼不善的看着他。
“谁信你们这些老东西的妄言啊!老子来,就是为了荣华富贵。结果你们现在打仗打成了这个狗屁样子,这得怪你们!”
“狗东西!你不得好死!”
“呵。”吴克体的声音冷下来了,他见着四周都无人管这位曾经的彭老不自觉的将手放在了刀柄上。“说起来,我倒是还有一件事情求老东西你来给我办一下。”
“你…你…你要干什么!”彭老一边蹬腿向后爬去,一边慌张的说道。
“嘿,借一下项上人头罢了。反正彭老你也是要去所谓的真空家乡的吧?”吴克体大步向前,一手便抓住了彭老的衣领。接着他马上抽刀,将刀横到了彭为的脖颈上。
“你怎么不喊啦!之前不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吗?怎么,痿下来了?”吴克体一面说着一面将刀刃缓缓逼入彭为的脖颈中。
忽地他嗅到了一股尿骚味,吴克体向下看去,果不其然那位彭老尿了。
“哈,哈,哈……”吴克体压抑不住的笑了起来,他听着身前的彭老在喃喃些什么。
“饶了我,饶了我吧……”
“不行。”吴克体拒绝道。
随后便是一股鲜血溅在了吴克体的脸上,他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那位彭老的头颅。忽地他知道自己有救了。
明军对白莲教中军的战斗在一炷香后边停了下来,左晋环顾战场,眼前的一大片土地已经被染成了鲜红色。
“告诉李洪,叫他过来接收俘虏。还有派人去联系一下那位西安的指挥使,这个家伙派的的人该到这附近了。”左晋回身骑马,他一面向着四周的人马吩咐,一面开始构思怎样去面对最后的白莲教队伍。
“再留下一百人,用来看俘虏。“左晋无可奈何的说道。但现实的发展由不得他再做打算了,近乎是马上,他便听到了前方放哨哨兵的火铳声。
这声音很近,是提醒大队伍,白莲教的后队来了。
“迎敌!“左晋的声音随着火铳声落下而响起。
残存的明军们纷纷重新集结在一起,他们像是一堵人墙,将尖刺的一面死死对住白莲教军队可能而来的方向。
“管好那些俘虏!“左晋赶忙对着孙守道说道。
周军克商于牧野可并非是个例。
“是!“孙守道赶忙说道。他将手底下的一百人余人死死看住了那些失掉武器和甲胄的俘虏们,他押着这些人缓缓向后开去。
“杀!!!“白莲教的队伍从拐角处杀了过来,比起之前的那两支这一队人马显然是经过了充分的准备的。
“火铳兵!“随着薛仁义的一声令下,火铳兵们走出队伍将火铳死死对住正在冲击而来的白莲教军队。
“砰、砰、砰。“枪声显得有些唏嘘,但这也全乎办法,接连而来的两场大仗让他们的火药有些不足数了。
迎面而来的白莲教士兵们直接跨过了倒毙于前的士兵尸体,继续一往无前的向着明军发起了冲锋。
这些冲锋的白莲教士兵排山倒海,就像是一片大海的怒吼一样。在这样的海潮下,明军的队列就像是一座失修已久的堤坝一样。只是霎时,堤坝上边裂开了数道口子。
万幸,堤坝仍然坚持住了。
“挡住!挡住!“左晋声嘶力竭的喊道。但骑在马上的他很快便发现了一丝不对,一支白莲教的队伍正在缓缓由左侧包抄而来。
“孙守道!”左高呼一声,随后带着他的预备队往白莲教包抄部队的方向冲去。包抄队伍的人数接近了一千,而左晋留下来的预备队却不过区区三百人马。
孙守道见着左晋领兵加入战场了,只能将俘虏扔开不管。这最后的一百人马紧随着左晋的冲锋方向而去,留在原地的唯有寥寥数位明军军士。
“弟兄们!杀啊!”刚刚投降的俘虏们见到此刻这等样子赶忙发起了反叛,妄图从后方冲散明军的后卫与主力部队达成对明军的合围。
孙守道见事不妙赶忙重新指挥队伍往俘虏方向冲去,但为时已晚。现在的羔羊们纷纷亮出了尖牙利爪,他们不再是羔羊,是披着羊皮的狼。
孙守道的人马即刻便为这数十倍于自己的俘虏们所吞没,这近千的俘虏宛如是对着明军的一记背刺。
明军终于被迫陷入了两面作战的处境。
在混战中,左晋用刀砍倒一位不着甲的白莲教俘虏。但马上他便被其他数位俘虏所推到在地上,俘虏们一脚揣在左晋的胸上将他死死抵在地上。
“拿刀!拿刀!”俘虏里有人试图夺去左晋的腰刀。
“啊!”一位围住左晋的俘虏突然发出一声痛呼,是哲布,哲布孤身一人杀了进来。这人如同是武神附体一般,顷刻间便将左晋身侧的白莲教俘虏杀的干净。
“左千户。”哲布喘着粗气,试图将倒在地上面的左晋拉起来。但就在此一刻,一位夺过刀的俘虏冲上前来,将刀刃送入了哲布的体内。
哲布霎时便倒在了地上。
“哲布!”左晋一手夺过那位俘虏的刀刃,反手一刀便回刺入了对方的胸膛。那位俘虏在发出阵阵痛呼后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面。
但他此刻仍然管不了哲布,白莲教的俘虏们又围了上来,他只得先面对这些俘虏们。
而此刻躺倒在地上的哲布却莫名想起了他年幼时所听见过的一首疏勒歌。说来也奇妙,哲布打小就没有见过诗歌里的那样场景。身为守边属夷的他自小便是在汉人的城镇旁长大的。
以前……哲布有些愣住了。自己多久没有见过辽东的林海雪原和那些傻愣愣的獐子了呢?疼痛在他的腹部蔓延,他感受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缓缓渗过他的甲胄向外头流了出去。
这液体带着他身体的灵敏一同消失了,哲布逐渐感觉到身体在逐渐的发冷,发硬。
“哲布!”好似是在远方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哲布认得这声音,是左晋的。
“哲布!哲布!你可不能死啊!”左晋焦急的将哲布翻过身来,他可不想此刻再折损一位辽东的旧识。
“啊~”当左晋着急忙慌的将白莲教的白素衣扯下用于给哲布止血时,哲布的思虑却放远了。
他听见渐渐逝去的喊杀声,他听见远远而来的马蹄声,他见着天空上焦黑色的硝烟。
哲布闭上了眼睛。
在虚无的世界里几个人的身影逐渐闪身而出,他听汉人们说过,这叫做走马灯。是人之将死的时候才会出现的。
最先在黑暗里显现出朦胧身影的是哲布的父母,他对于他们二人的了解实在甚少。在哲布幼时,这二人便消失在小哲布的视线里。将哲布带大的是一个属夷部落的小统领,哲布的这个名字也是对方起的。
随着而来的便是那位一手将哲布带大的小统领,哲布记得对方的名字,叫哈丹巴特尔。但对方也只是停留了小小一会。
在后头显出身来的便是薛仁义这一棒子人了,而在最后的就是左晋了。哲布听汉人们说过,仁德的人是会受到上天的庇佑的,可是哲布却未有见过左晋被庇佑。倒在地上这位蒙古汉子此刻竟然不为自己求保佑,却为左晋求起了长生天的庇佑。
哲布的思绪顺着这个远了,在无边的黑暗里一个问题突然显出身来。
长生天真的会庇佑左晋这个汉人吗?
哲布不知道。
一首疏勒歌缓缓在他的心中响起。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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