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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风言风语

        在回潼关时李翰听着远处有大队的马蹄声,他站直了身子好奇的向着声音来源出看去。只见一群骑兵正手持着长矛在围绕着城墙在策马而行,这队骑兵的头领便是刚刚痊愈的哲布。

        “各个百户和旗总都给我到前面来!”随着哲布的一声令下人群中有十来个人策马来到队伍的前面。

        “所谓骑兵,关键就在于骚扰和冲阵。咱们的人太少了,冲阵暂且不顾就单聊一聊骚扰。成吉思汗汗王在时,咱们…咳咳。

        蒙古骑兵的骚扰就在于骑射,他们先是以轻骑兵快速逼近对方阵营迫使对方步兵结阵。随后以骑射对其步卒造成杀伤,并立马回撤吸引对方骑兵追击。”

        “但咱们由于时间紧迫这骑射咱们先放在一边,咱们先练会此物。”哲布一面说着一面从腰间取下一支短管燧发枪。“虽然这东西精度低的厉害,而且装填时间也慢。但是这东西在发射后产生的烟雾可以有效的遮掩对方的视线。”

        “在遇到对方步卒时,大家应当像我这样。”哲布一面说着,一面喊上亲兵开始示范起来。他们在前面用砍倒了的树干做为敌军的步兵方阵。

        只见哲布领着人马一行十五人直愣愣的便向着那一堆木头冲锋而去,在离木堆还有两百步的时候哲布忽地向木堆右侧而去,且一直保持住两百步的距离。而队伍的另一半则是往左边行动与哲布一样,他们也保持住了两百步的距离。

        在双方各自平直拉开后哲布与另一对士兵领着队伍忽地往木堆的中心靠近,随后在直抵一百步的距离上哲布开火了。枪声大作后,哲布旋即领着队伍重新回到了两百步的距离。随后便是远远的脱离战场直到在远方转了一个大弯后才重新回来。

        哲布接着运用着刚才的法子,又是一阵枪响。

        随后他便领兵回营,回到众人的身前。

        “大家都看明白了吗?”哲布拭去脸上的汗水问道。

        “嗯……了然。”下面百户和旗总的回答有些犹豫,看样子是没有完全理解。

        “唉,那我先讲一遍然后再去重新演示一遍,你们看怎么样?”哲布叹了口气,但这也没有办法。毕竟这一支所谓的骑兵现在会的不过是骑在马上不至于摔下来罢了。

        “大家在看我刚才演示的时候应该注意到我一直都与木堆保持着两百步的距离,这是因为就目前而言大部分的火枪射程都在一百五十步到两百步之间。而想打中这个距离的敌人已经是很勉强了。一般来讲超过一百五十步,火枪便可判定为难有杀伤力了。”

        “在保持着两百步的安全距离下,队伍要分成两队。一队向右侧而去,另一队则要往左侧前进。在队伍逐渐拉开,渐渐成为一条直线时,在最前方的领头要观察敌方火铳手的位置。

        一旦确认安全,便要快速抵近敌人,在一百步左右开始使用这东西。”哲布晃了晃手中的燧发枪。

        “咱们使用这东西是一击脱离,射完子弹后立马抽身,不要给敌人火铳手半点反应的时间。在远处重新绕弯回来后,将马右侧枪套中的燧发枪抽出。重新再来一遍。”

        “好的,现在再看我演示一边。百户和旗总都给我好好看。等一下就由你们来训练下面的士兵,懂了吗?”

        “懂了。”下面的百户和总旗如是说道。

        于是乎哲布便又重新演示了一遍,而在这一次演示完毕后,众人终于似懂非懂的说明白了。

        哲布于是放任他们开始练习,并将手下的那几个亲兵派去各队以作监督和纠正错误之用。他自己则是策马到一处阴凉地打算休息一番。

        “哲布!”哲布刚行至树荫下便看见了李翰在向着他挥手。

        “噢,李翰啊。这几天清查田籍清查的还算顺利吗?”哲布下了马将马拴在了身边上。

        “嗨,那些乡绅们啊。”李翰苦笑着摇了摇头。自打离开渭南后左晋为了更好的练兵索性就把孙传庭安排下来的政务全部推给了他,要不是在潼关里还有个能过目不忘的言汐。不然他实在是不知自己怎么可以应对的了那么多的政务。

        “不说那些乡绅,说起来这几天退知回来了吗?”

        “左指挥使这几天还是没有回来,应该是一路去西安府了。之前孙督师不就是要喊他过去嘛。”

        “哦……”

        “哦?”孙传庭惊叹一声,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左晋带过来的样品。

        一个手工打造的木制小车。

        “戚家军的法子倒不是不可以,但是戚继光的车阵毕竟是多年前在蓟镇打蒙古人时用的。用着东西去对付闯军你有把握吗?”

        “闯军的队伍多以步兵居多,我们在车上安置火炮,凿出枪眼。遇敌便将车横住,围成一圈。在车子的下方放置挡板,防止有人匍匐。在车子与车子之间,我们再夹杂以大盾防御将空隙遮住。这样子尽管不能大胜,但也可避免大败。”

        “对方如用重炮呢?”

        “所以我们扎营时要多加留意,可选在山头和山谷地带。这样闯军的火炮射界便被限制住了。如此一来他们的火跑便就很难对我们造成伤害了。”

        “嗯,此言有理。”孙传庭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左晋的这个想法。但马上他又转过头来询问:“使用此物多是配合火铳与火炮的,现在整个陕西的火铳数量可不多了。”

        “无碍,我们可以暂且装备一军随后再慢慢推广下去。”

        听着左晋这样说话孙传庭终于笑了笑,他将左晋带过来的样品重新放在了桌子上说道:“这个一军不会是左指挥使你的那一军吧?”

        “非也,属下是孙督师带过来的人。属下的人马自然也是孙督师的人马。”见到孙传庭这样问话左晋赶忙辩解道。

        “呵,唉……你小子啊,滑头。”

        “拨发给你也行,毕竟现在整个陕西就没有比你还精于车阵的。但是啊,退知。你可不要当下一个贺人龙啊。”孙传庭若有所指的说道。

        “属下何德何能可以与贺将军相比。”

        “不,你可比他能多了。”孙传庭笑着摇了摇头:“前几天同州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在我孙传庭这里待着很为难吧?”

        “属下绝无二心。”孙传庭的这一番话给吓的左晋直接跪了下来。毕竟孙传庭这样说无异于直接指着左晋的脸说他左退知要谋反。

        “别跪了,牛成虎早就死了。没有人会来拿你的。”孙传庭摆了摆手,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这家伙心中想的大概是孙督师昏庸发聩,强征民夫,祸乱陕西吧?”

        “属下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我看你敢,而且不仅敢想还敢说。和我年轻的时候一个德行,想着要匡扶社稷,想的民为本,君为轻。可是退知啊,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觉得你在这一边想着这些合适吗?”

        “你以为你在我孙传庭这里是为了保境安民?哈哈,咱们不过是给那些肥头大耳的乡绅们当刀子罢了。一个一个捐钱纳税时缩的像只乌龟,强占民田倒是一个比一个手段高明。”

        “世人都说李自成裹挟百姓,可那是裹挟吗?你见过十几骑出山不到几年便可以击破朝廷大军的吗?那不是裹挟,那是tnd民心所向。”

        “唉……”孙传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大明一十三省,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就是民望甚亏?在朝廷里面的那些个官员每日党同伐异,今天是温体仁,明天便是周延儒。可在我孙传庭来看他们都是一路人——求田问舍之辈。”

        “陛下虽然勤政但却不明断,整日忧心这个忧心那个。做出的政令也是经常朝令而夕改。”

        “孙督师,皇上又要咱们出兵剿寇了?”左晋试探的问道。

        “呵,你小子猜的大差不差。不过皇上还没有发旨意下来,现在在朝上说话的都是些对地方一无所闻的京官。”孙传庭苦笑一声说道。

        “唉……大概一两个月后吧。现在陕西的乡绅和大小官员都在弹劾我养寇自重,以及想裂土称王的。圣上对我的信任大概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了吧。”

        “这。”听着孙传庭的话左晋愣住了。自他们从陕县败归这才多久,朝廷上面竟然又有要他们出兵的意愿。

        “这上面的人当我们是会妖术的江湖骗子吗?撒一撒豆子便可以变出天兵天将来给他们荡平闯寇?”

        “唉……退知啊。你回去好好练你的兵去吧。你要什么我尽量会给你补齐,你这支队伍就算是我孙传庭的最后底牌了。”说完这一句孙传庭颇为无力的坐倒在椅子上。

        孙传庭今年五十一了,圣人说五十是知天命之年。假托着朝廷上的这些风言风语孙传庭也终于得以一窥自己的所谓天命。

        “属下领命。”

        “别整天给我属下来,属下去的。我听着别扭,老夫我是看你是个可塑之才所以才和你说这些的。给别人装样子可以,给我就没有必要了。你的性格我还不了解?一心想的所谓百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做的是什么?”

        “圣人说:‘民为贵,君为轻。’可是在现实里那个不是君为贵,民为轻?咱们不过是圣上的一把刀罢了,圣上乐意我们便去剿灭叛匪。圣上要是不乐意咱们就得摘帽走人。你这样一心想着百姓,我看啊。呵,你倒不如去投闯。”

        “唉……算了,不聊这个。言家小姑娘这几天是不是一直跟着你在一起?”孙传庭将话题转移开来说道。

        “是。”左晋木讷的点了点头,显然他是被刚才孙传庭的言语给惊讶到了。

        “嗯。”孙传庭点了点头,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对不起他们一家人啊。说起来你打算怎么安排人家?”

        “我原本打算等关外安定些了就送她去浙江找亲戚的。但……”

        “但什么,人家姑娘不乐意?”

        “正是。”

        “呵。”孙传庭忽地笑出声来。他摇了摇头说道:“你在这里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在人家姑娘哪里你也给人家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以为你把人家送到亲戚那边就是对人家好了,你难不成没有听说过吃绝户?”

        “算了,这也随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去我家一趟,我家的那位黄脸婆念叨你好一阵子了。她一直都是把你当作晚辈来看待的。”孙传庭摆了摆手,说话间便要送客。

        “是。”即是如此左晋也只好告退。但他没有注意到,在他退出大门时孙传庭的眼神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左晋,孙传庭不免回想起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那个自己,自己年轻时又何尝不是抱着平天下的愿望走进官场的呢?

        但当年那个一心为民的理想主义孙县令早就再俗世里消失的看不见了,现在留下来的唯有一位叫做孙传庭的督师。而这位现实主义的孙督师想的唯有如何荡平闯寇。

        “唉……”不知道是人老了还是环境所然,这几天孙传庭叹气叹的频繁,叹的深长。有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叹气,或许在他的心中,他自己也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除了贻害百姓难有什么作为。

        孙传庭自己也不乐意出兵,在他看来最好的出兵事件即是上次,上次出兵他还掌握着陕西秦军残存的精锐。但那些精锐此刻都已经葬身陕县了,而导致这一结果的便是崇祯皇帝的那一封圣旨

        在北京的皇帝陛下想的并非是前线战士的处境,他想到唯有决胜。他想依靠着一场决胜来埋藏他的对手。

        呵,孙传庭笑了笑。依靠着一场决胜便可以挽天下之倾覆了吗?依靠着一场胜利便可以扶大厦之将倾吗?

        更何况这违背兵法想法是否真的可以胜利呢?

        不和于国,不可以出军。不和于军,不可以出阵。

        不和于阵,不可以进战。不和于战,不可以决胜。

        皇上如此乐于用兵,那么是符合了孙武兵法的哪一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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