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之言，妾身不能同意。

        妾身之夫君尚未同陛下全君臣之礼，何以能称叛？”

        一个女声吸引了李自成的注意，李自成有些意外地循着声音看了过去，那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美人，李自成有些惊讶，心想这不会是陈圆圆吧？

        于是李自成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轻声说道，“妾身乃大明宁远团练总兵吴三桂之妾室，邢沅。”

        “邢沅？”李自成想了一下，说道，“你就是陈圆圆？你什么时候改姓邢的？”

        此时跪在地上的邢沅，或者说陈圆圆其实心里是充满了恐惧的，比起吴府中那些平时夸夸其谈，真到了生死时刻却茫然无措吴家人，陈圆圆还是要理性得多：

        这是因为出身梨园的陈圆圆遇到过的危机比吴家人要多得多。

        陈圆圆知道这个时候首先就是要引起李自成的“兴趣”，对于李自成这种上位者来说，哭喊求饶很难让他们有什么触动，特别是李自成这种马上杀出来的上位者更是如此。

        想到这陈圆圆稳住心神，说道，“妾身低贱之名能达陛下之口实乃妾身之荣幸。”

        顿了顿，陈圆圆说道，“邢乃妾身本姓。不过妾身年幼时父母双亡，由姨妈收养，姨夫姓陈，故改姓陈，居苏州桃花坞。妾身十岁那年被姨夫卖到梨园，取名圆圆，从此妾身改名陈圆圆。后蒙吴家不弃，得以脱离梨园，重得旧名，因此改回邢沅之名。”

        李自成听了陈圆圆的话之后又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吴家人，除了这位历史上出名的名妓外，其他吴家人都伏地不敢作声，不由得感慨吴家这些男人还不如陈圆圆这个歌姬。

        李自成于是问道：“总之，吴三桂不仅拒绝归降大顺，还狼子野心，企图带路招妖雾。你说，朕是不是该降罪于吴三桂及你们？”

        李自成的话让陈圆圆大为惊恐，自从吴三桂拒绝归顺大顺而是跑向山海关之后，陈圆圆就知道自己处在了一个极为危险的旋涡之中。

        陈圆圆是读过书的，自然知道历史上那些漂亮的女子是经典的背锅角色，比如妲己，褒姒，杨贵妃等等，陈圆圆可不敢赌自己会不会成为那个背锅的角色。

        吴襄和吴三辅父子两人也是闻言神色大变，吴襄尽管已经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是所谓“千古最难为一死”，真到了有可能会死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

        吴三辅也是脸色发青，吴襄说好的会想办法带家人出北京城结果现在成了这样，要说他真的存了为吴三桂而死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面对李自成的夺命质问，过了一会，还是陈圆圆强忍着恐惧说道，

        “陛下当知当年郭子仪也曾请回纥相助，再说了，大明之君虽去，但大明朝堂尚在，夫君奔向山海关并非是要剃头降清，而是要效申包胥哭秦庭，为大明尽忠而已。若是陛下执意杀戮忠臣家眷，恐遭天下人议论。”

        陈圆圆说完之后看向李自成，她此时只能期盼自己的话能让李自成生出对自己的兴致，从而免去杀身之祸。

        不过李自成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皱起了眉头，似乎并没有被陈圆圆的美貌所吸引，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自成的反应让陈圆圆心里顿时一凉，她已经听说李自成为人作风相当正派，对于女色并不迷恋：毕竟皇宫中有的是美女，但李自成进京之后没有纳一个女人。

        考虑到李自成长期在军队中，而军队这种集体极易诞生有特殊癖好的群体……

        不过陈圆圆是想多了，李自成此时没有考虑女色的问题，是因为他被陈圆圆的话提醒了：

        虽然在后世，吴三桂因为引清兵入关这事被骂惨了，但在这个时候，清军还没展示他们的獠牙，因此许多人甚至把他们当做大明可以利用的外援：

        李自成知道，历史上南明政权就不遗余力地大搞【联虏平寇】，可见在这个时代，吴三桂真的联合清军似乎也会被当做大明忠臣：

        人家这是申包胥哭秦庭，引回纥平安史，伟大着呢！

        “特么的，这个时代这离谱的价值观！”想到这李自成不禁有些无奈，他想了想说道，

        “秦国，楚国，吴国都是周天子所封之诸侯国，无论谁打谁都是华夏内部的兄弟之争，而清兵是什么？清兵首领乃叛明自立之无耻蛮夷，若吴三桂是申包胥，那申包胥就该去哭犬戎了！”

        接着李自成扫视了吴家众人一眼，说道，“华夷之辩乃圣人之学之根本，《春秋》有载，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清兵可有华夏之礼仪服章？再者，孔夫子有言【裔不谋夏,夷不乱华】，华夷之防，乃是儒学之核心，连这点都不懂的人，大概书是白读了。”

        陈圆圆很想吐槽李自成你一个造反的好意思说别人是叛明的？你一个流寇头子居然好意思说别人没读过书？

        不过李自成随口就能引经据典的，倒是让陈圆圆有些意外，李自成的表现和她心中的流寇头子有着不小的差距。

        如果李自成是读书的话，那陈圆圆倒是松了口气，她见过的读书人可就太多了，她一下子就有了底气。

        于是陈圆圆小心翼翼地轻声说道，“妾身不是读书人，只是妇道人家而已。”

        陈圆圆的话带着一丝媚意，李自成下意识看向这个历史上出名的大美人：

        不得不说，陈圆圆确实是相当的漂亮，此时她大约十八九岁，双颊微红，容貌娟秀，一头黑色秀发挽了个如意髻，虽然只有一支银钗，却显得清新淡雅，再加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这容貌，若是进行打分那得有九十分以上了。

        李自成笑了笑，说道，“确实，我不该为难你一个女子，不过，”

        说着李自成转向吴襄，“吴襄，不管怎么说，你儿子既然选择出奔山海关，那么吴家总归是要付出点代价的，或者说，你可以选择和吴三桂切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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