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阳抬头望去。
江边矗立着一座废弃的烟囱。
是老哈尔滨火柴厂留下的。
高约三层楼。
老人把船靠在岸边:
\"上面有个平台。\"
\"可以直接看到旅馆的后院。\"
陆阳跳上岸。
仔细打量着烟囱。
砖缝里长满了青苔。
看来已经荒废多年。
\"我年轻时。\"
老人递给他一个包袱。
\"就是在这里放哨。\"
\"里面有绳索和望远镜。\"
\"还有一些干粮。\"
陆阳接过包袱。
刚要道谢。
老人已经划船离去。
消失在夜色中。
烟囱很高。
爬上去并不容易。
陆阳摸着粗糙的砖面。
开始往上攀爬。
月光下。
他的身影与烟囱融为一体。
像一只灵巧的夜猫。
无声地向上移动。
忽然。
脚下的砖块松动了。
陆阳赶紧调整重心。
手指抠进砖缝。
这才没有坠落。
他深吸一口气。
继续向上。
终于爬到平台。
远处的温泉旅馆。
灯火通明。
几个人影在院子里走动。
陆阳架好望远镜。
那些人都穿着军装。
看来是石田的警卫。
他们三人一组。
按固定路线巡逻。
每隔十五分钟。
换一次岗。
很有规律。
陆阳记下时间。
这些都是破绽。
正要收起望远镜。
一个熟悉的身影。
出现在视野里。
是野田的副官。
他正在和警卫说话。
看来野田也盯上了石田。
这局面越来越复杂了。
陆阳靠着烟囱坐下。
打开包袱。
里面除了工具。
还有几个烧饼。
他随手拿起一个。
咬了一口。
竟然是刚出炉的。
看来组织。
一直在暗中照应。
夜色渐深。
寒风从江面上吹来。
陆阳裹紧了军装。
这样的夜晚。
最容易让人陷入回忆。
他想起了在西北和赵书记一起在苏区的日子。
那时自己就是个两面来回跑的间谍。
戴雨农曾对他说:
\"你要记住。\"
\"在敌人心脏里打入楔子。\"
\"不是请客吃饭。\"
如今。
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快三年了。
像一粒沙子。
悄无声息地潜入敌营。
日日夜夜。
演着一场大戏。
有时连他自己。
都要迷失在角色里。
望远镜里的灯光。
忽明忽暗。
映照着旅馆的庭院。
樱花树在风中摇曳。
树下的积雪。
泛着青白色的光。
陆阳忽然明白。
为什么石田选这里。
这景色。
一定让他想起亡妻。
人都是有感情的。
即便是敌人。
也逃不过这人世间的悲欢。
他轻轻叹了口气。
任务就是任务。
感情用事。
只会让一切前功尽弃。
天边泛起鱼肚白。
陆阳收起望远镜。
他已经把警卫的换岗时间。
记得一清二楚。
现在要找个地方。
好好睡一觉。
养精蓄锐。
等石田露面。
正要下烟囱。
忽然看见江面上。
漂来一艘渔船。
船头挂着一盏红灯。
那是暗号。
组织派人来接他了。
陆阳仔细观察四周。
确定没有眼线。
这才利索地滑下烟囱。
渔船无声地靠岸。
船上是个年轻姑娘。
穿着粗布衣裳。
戴着斗笠。
\"我是小兰。\"
她轻声说。
\"老关让我带您去个地方。\"
陆阳跳上船。
姑娘撑着竹篙。
船在晨雾中穿行。
像一片落叶。
漂向未知的方向。
这座城市正在苏醒。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
码头上已经有了人影。
都是来赶早市的。
小兰把船划进一条小河。
两岸都是老房子。
墙根爬满了藤蔓。
在一处偏僻的码头停下。
\"到了。\"
她指着岸边一座小楼。
\"这是老关的一处据点。\"
\"您可以在这里休息。\"
\"晚上自然会有人来找您。\"
说完。
她又划船离去。
消失在晨雾中。
陆阳推开小楼的门。
屋里收拾得很干净。
桌上还放着热茶。
他走到窗前。
这里正对着去寺庙的路。
是个绝佳的观察点。
看来组织早有安排。
他躺在床上。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
渐渐多了起来。
这座城市。
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而他的任务。
也将在今天。
迎来转机。
陆阳最终在一个出租屋里见到了老关的通讯员小刘,小刘脸都冻裂了。
正在烤火。
“首长,关军长给你的信。“
陆阳拍了拍他,“你先歇着。”
他赶紧打开信。
心中说明首长已经安然通过封锁线到到达了对面的苏联。
老关也已经丰衣足食的藏进山里,另外委托一事。
哈尔滨警察局抓住了一名我当的重要特工泰山,组织请求你设法营救。
陆阳看吧,新扔进炉子里。
顺手拿起一个烤土豆。
一边吃一想在想。
哈尔滨警察局三年前就进去当过警察,但是那时候自己和现在两个人,虽然是老朋友了,但自己的身份还不能暴露。
眼下只能靠日本军人的 身份。
怎么办?
他起身和交通员告辞。
一路上还在想,怎么开始这个营救计划。
必须要先打入宪兵司令部,取得权限。
陆阳现在是关东军参谋部的特派员,是英机关的少佐,是特高课的外勤。
这样的身份,进去肯定没问题,但要有个合适的借口。
走了一段路。
“有了,”就拿追查内奸唯有进入哈尔滨宪兵司令部。
第二天一早,陆阳换上笔挺的军装。
戴上崭新的军帽。
手指抚过领章上的樱花。
这又是一个新的角色。
他要去宪兵司令部。
用最傲慢的姿态。
用最冷酷的表情。
去营救一个将死之人。
多么荒诞的剧本啊。
街上飘起了雪。
雪花落在他肩上。
像无数只冰冷的手。
在拍打着他的良心。
陆阳加快脚步。
皮靴在雪地上咯吱作响。
像是踩在无数人的骨头上。
他的影子在路灯下摇晃。
时而高大。
时而矮小。
时而清晰。
时而模糊。
就像他此刻的身份。
就像他内心的挣扎。
宪兵司令部就在前面。
那座灰色的建筑。
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陆阳深吸一口气。
推开了大门。
值班的宪兵立正敬礼。
他点点头。
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表演开始了。
宪兵司令的办公室。
像个巨大的蜘蛛网。
哼石荒野就是那只蜘蛛。
趴在正中间。
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山佐少佐。\"
他咧开嘴笑。
露出一口发黄的牙。
\"您大驾光临。\"
\"有失远迎啊。\"
陆阳站得笔直。
像根钢钉。
\"奉命查内奸。\"
\"需要贵部配合。\"
哼石荒野的眼睛。
眯成两条缝。
像蛇在打量猎物。
\"内奸?\"
他慢悠悠地说。
\"我们这儿。\"
\"可都是忠君爱国的。\"
陆阳冷笑一声:
\"那就更要查。\"
\"免得有害群之马。\"
\"玷污了诸位的名声。\"
办公室里安静了。
连墙上的钟表。
都像停止了呼吸。
哼石荒野摸着下巴。
这个山佐七郎。
不好对付啊。
特高课的人。
都是麻烦精。
\"也好。\"
他突然换了语气。
像条滑腻的泥鳅。
\"我派个人。\"
\"协助您办案。\"
\"平田一郎中尉。\"
\"就由他陪着您。\"
说着按响了铃。
平田进来时。
哼石荒野笑得更深了。
像只偷了腥的猫。
\"好好配合。\"
\"山佐少佐查案。\"
\"别让人说。\"
\"我们宪兵队不尽心。\"
陆阳明白。
这是在打发他。
平田就是个幌子。
摆明了敷衍了事。
但这正合他意。
没有比一个。
无能的监视者更好的了。
离开时。
哼石荒野的声音。
像块冰一样砸来:
\"山佐少佐。\"
\"查案要紧。\"
\"也别太过认真。\"
\"免得......\"
他意味深长地笑:
\"打草惊蛇啊。\"
陆阳没有回头。
推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
哼石荒野的笑声。
像是腐烂的水果。
散发着甜腻的气味。
让人作呕。
陆阳离开后,就在对面的六国饭店租个长期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离开旅店。
又回到宪兵司令部。
值班室的灯光。
像一只黄澄澄的眼睛。
盯着每个进出的人。
陆阳掏出证件。
上面的照片。
是个陌生人的脸。
却偏偏是他自己。
\"山佐少佐。\"
值班的宪兵低着头。
翻看着记录簿。
\"您这个时间......\"
\"怎么?\"
陆阳冷冷地说。
\"特高课办案。\"
\"还要看时间吗?\"
宪兵赶紧摇头。
像只受惊的鹌鹑。
走廊里很安静。
只有皮靴的声音。
在水泥地面上回响。
像是敲着丧钟。
陆阳数着脚步。
七步一个弯。
十步一个岗。
这些他都记得。
特高课的档案室。
就在三楼拐角。
那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楼梯口站着个人。
是个年轻军官。
正在抽烟。
看见陆阳。
立刻立正敬礼。
\"山佐少佐。\"
\"您怎么来了?\"
陆阳认出他。
是宪兵队的中尉。
平田一郎。
\"有个案子。\"
陆阳故意压低声音。
\"关于内奸的。\"
平田的眼睛亮了。
像只嗅到血腥的狼。
\"是哪个部门的?\"
陆阳摇摇头:
\"机密。\"
\"我要查档案室。\"
\"您稍等。\"
平田掏出钥匙。
像献宝一样递过来。
\"需要我帮忙吗?\"
陆阳接过钥匙:
\"不用。\"
\"你去忙你的。\"
\"别让人打扰我。\"
档案室的门。
发出刺耳的声音。
像是老太婆的叹息。
陆阳锁上门。
打开台灯。
黄色的光线。
照亮了一排排档案柜。
他很快找到。
关于警察局的卷宗。
里面有他要的东西。
审讯室的位置。
警力的部署。
换班的时间。
全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忽然。
他看见一份报告。
是关于泰山的。
上面写着:
\"犯人拒不开口。\"
\"建议移交特高课。\"
\"明日处决。\"
陆阳的手抖了一下。
时间比想象的紧。
他必须今晚动手。
正要离开。
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
陆阳屏住呼吸。
把耳朵贴在门上。
\"山佐少佐在查什么?\"
是个陌生的声音。
\"不知道。\"
是平田在回答。
\"他说是内奸的案子。\"
\"内奸?\"
那人冷笑一声。
\"最近没有这种案子。\"
\"你确定是他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
陆阳握紧了勃朗宁。
这是个局。
他们早就怀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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