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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民国奇事录第014章 酷吏阴影

第014章 酷吏阴影

        酷吏

        如今是翼云国四六四年。

        城里城外的时光已经过去了一百年,现实的人们还有几个人会记得两百年之约,寥寥。

        蒯郡的牢房已经很久没有关押过死囚了。青城的牢房里也很久没有关押过死囚了。这一切都要感谢蒯郡的一位郡主。他小的时候家里很贫穷,可是非常喜爱读书。家中只会穷出苦力的父母非常支持他,供他读私塾,然后考科举。因为这才是穷家小孩登上青云的必经之路,经过十年寒窗苦读,这个少年如今成了秀才,然后打算上京都白城参加每三年一度的乡试。可惜家中已经断粮断炊,本来就是家徒四壁的人家哪去弄这么多银子,供这少年上京科考。

        万般无奈,一向木讷的他爹,拉下脸皮却四邻八舍的东拼西凑。这才只借来一两银子,甭说吃喝就连路上的脚力钱都不够,苦读十余载,因缺了几两盘缠,就让少年放弃青云之志。在家种地、教书,那他哪里肯干。家中父母的难处,心中又是明白一二。

        关键是这少年路子活,家中的亲戚旧友确实没什么黄白之物。可这乡绅豪门,应该有些富足的银子。于是走坏了一双鞋才走到豪门王财主家的门外。门前的一对大石狮子,果然像听说的那样威武逼真,嘴张的都能塞进一个大人。少年看了几眼,就不敢多看了,怕吓着自己。

        可少年刚想踏上进王府石阶,就被看门的人给轰下去了。

        “今天府上没剩饭,明个儿你再来吧。”看门的人看到来的人蓬头散发,破鞋褴褛,衣上的补丁比天上的星星都多。就狗眼看人低的以为他是个叫花子,刚想用扫地的大笤帚哄他的时候,正巧王财主手托着鸟笼着从茶馆里回来,看到看门的这样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抬起脚就想上前招呼门人的屁股。

        “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东西,狗一样的东西。”一字一脚,字落进了门人的耳朵里,脚踹在了门人的屁股上。门人也不敢反抗,只是双手护住自己的私处,这样更凸显出门人的屁股来。

        看来王财主经常踹人,而且擅于踹人。十几脚过后,看门人的屁股上只有两个鞋印子,不是其他脚没有踹上去,而是十几脚都只落在这两个地方。

        少年看在眼里,心想看来找对人了。一眼也没有看我,就知道我是可塑之材。看门人只是嘴巴上侮辱了我,就招来王财主这般的毒打,可见王财主对于人才的珍视。

        事实证明少年想多了。

        少年刚想上前请安,自报家门,然后说说自己的难处,借一些银两好做路上的盘缠。可是万万没想到,王财主踹完了门人的那只脚,竟没有放下,直接向少年的屁股招呼去,少年猝不及防的跌倒了。

        “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东西,狗都不如的东西。”一字一脚,落到了少年的身上,少年在地上,抱住头。蜷曲成螺。

        最后王财主像是消了气一样,看着躺在自家门口不动弹的少年,自知理亏,从袖筒中拿出了散碎银两,猛扔在少年身上。

        “拿去看病吧,狗都不如的东西。”

        少年感觉到钱落在自己身上的疼痛,艰难的爬起。正瞅着,看门的一点点向着自己靠近,也许他是想看看自己死没死;也许他是想为报主人踹他几脚之仇,施加在少年身上;也许他想拣去地上的碎银装入自己的囊中。但是肯门人看到少年的眼睛后,恐惧的反而向后退了几步。那是一双充满仇恨、冷酷、布满血丝的眼睛。

        就这样少年捡起地上的碎银子,二两。又掸了掸身上的泥土。一瘸一拐的走回了家中。在床上躺倒了傍晚。父母问什么话,他都不说。其实他的心里在流泪,决心要走上仕途,然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傍晚,少年就趁着天还没有黑透,就开始远足的衣物、鞋子,甚至带了一大摞书和几天的干粮,因为这些东西,在路上买都需要花钱,现在手头上这三两,能够省吃俭用坚持到秋闱。已经就算幸运的了。

        他没敢将三两银子放在一起,而是将银子分别放在那里、那里和那里。放在那里只有少年一个人知道。

        第二天一早,他便早早起床,准备上京赶考。一起身,他发现家里的窗户是开着的,以为是昨晚没有关牢,被夜起的大风刮开的。可自己明明记得窗户一直是用木栓销上呀。机敏的他立即向枕头下,夜壶里,房梁上着自己的藏起来的三两银子。可是一文钱也没有。

        他的心里又开始怨恨,这次只是不知道怨恨具体的谁,所以就怨尽天下所有的贼人。那天早上他还是身无分文早早的出发了。因为计划今天出发,如果不出发父母就会更加的想东想西,更加的胡思乱想,觉得是自己贫穷耽误了儿子的前程。

        上京赶考,从县城的大道走大概十几天能够到达帝京,正好能在七月底感到白城,参加八月秋闱。

        可是身无分文,这十几天的脚程好解决,住宿在哪家的草垛马厩都能对付,可是吃食怎么解决呢?他不得不路过县城的时候,上乡绅文员外家讨借些。

        他们那整个县城要论富贵,首推县南的王财主和县北的文员外。上次之所以先去县南王财主家,因为距离少年家距离王财主家最近。可是今日上京科考,必经县北文员外出,试试运气呗。少年在路过王财主家都是贴着街对面的墙走的,深怕遇到王员外,这种看不懂是人是狗的东西。

        接近黄昏日暮,终于来到文员外的府衙外。来的时候还特地打探了一下。文员外虽然这个员外郎这个官职是捐来的,却是个爱惜文人的大善人。打听明白了,这少年心中的胆气也就壮实些了。看门人也很快给通传了。

        文员外果然是好客之人,留下了少年共进晚宴,虽然没有特别奢华的佳肴,但在少年眼里,已经是人间美味。因为他已经很久都没见到油水了。吃着吃着眼泪就止不住了。文员外还以为吃这些饭菜,少年觉得委屈。赶忙叫仆人再做几个拿手菜。少年忙摆手,说道一箪食一瓢饮,足以。只是想起在家中的双亲,食不饱,只能白干咸菜窝窝头。今天在贵府能够吃到这些已经是三生有幸。于是少年又将自己的难处给员外郎说了,员外郎觉得这少年是个有情有义有理想的读书人,于是给少年三十两银子,作为路上的盘缠,就让少年留宿一宿,明日起程不迟。

        长话短说。

        三月过后,这名少年果然不负众望,夺得第一名解元,第二年会试,成为了榜眼。已是在他们县城名声斐然。这在该县的县志上是没有的。久居县中的人一再打听中榜眼的文才是谁家的。万万没想到,就是父母出苦力这家的孩子。

        后来少年衣锦还乡骑着白马,带着红花在家乡游行。在自己下马拜父母祖先不说,特地去了县北文员外家,拜谢当年的接济之恩。文员外一家都惊呆了。他们虽是富贵人家,可也没享受过这般荣耀。不久之后,文家的小女儿就嫁给了这个少年。这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几日后,听说县南王财主的屁股不知被谁踹了很多脚,踹他的人,一边踹嘴里边还一直说着,“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东西,狗都不如的东西”。一字一脚,没人知道是谁踹的。只知道王财主在家躺了许多天。

        几十年后,那少年,历经官场磨砺,已经变得世故圆滑。但是他对在罪犯和犯罪还是一样的冷酷无情。只是因为曾经有一个盗贼偷去了他三两银子,差点让他青云路断。

        后来他当上了蒯郡的郡主,严明立法,刚正不阿。他是个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小偷小摸都要抓起来,律法处置。结果监牢里都装满了犯人。死囚也是满满当当,以前胖乎乎送牢饭的衙役,现在都瘦的皮包骨头。累的!

        现在正值八月下旬,郡主心想,哼!你们这些作奸犯科的贼人,让你们在这想吃吃想喝喝,在阴凉的牢房里享清福,再过个把月,秋后问斩时节,个个让你们血债血偿。郡主心里想象着,心里还有些小欣喜。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那一时节皇太后薨。也就是皇太后死了。天下缟素,不必再添杀戮。天下大赦。

        郡主听到这个消息傻了,坏人不惩治还有王法吗!于是开动他的脑筋,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但凡十年以下的犯人,判一年及以下的囚犯打十下杀威棒;判两年及两年以下,一年以上的囚犯打二十下杀威棒;判三年及三年以下,两年以上的囚犯打三十下杀威棒;……以此类推。基本上能挨得了一百杀威棒的人已经皮开肉绽,大半年趴在床上度过。

        对于十年以上三十年以下的罪犯,选择就比较丰富些,比如墨刑、断指、割耳、割舌等。一般对人肢体进行摧残。

        对于三十年以上的刑期直至死刑的人,只有一种处置,在脸上刺字后,流放病州。这是这位嫉恶如仇的青天大老爷最为得意的创新。

        病州,一个翼云国耳闻能详的名词。没有人烟的荒凉、虎啸山林狐豹狼狗纵横的地方,据说还有奇异绚丽的花朵,绚丽的同时也含有让人命丧黄泉的剧毒;还有会吃人的树林;还有…还有…

        据说只是据说,因为还有从来没有人胆敢进入那一片寥廓的国家禁地。兵州那片神秘的土地只算在于母亲哄小孩的故事里,童年的噩梦里。

        对病州的恐惧,果不其然给听到这些消息的五十多个刑期在三十年以上的犯人和死刑的犯人,带来了生理上的反应,有的吓得双腿只打摆;有的瘫坐在地上;有的直接昏死在牢里;理智些的犯人,要上告,告郡主不按祖宗理法来。

        “大赦天下就是要将牢里所有的犯人都释放,除了贪赃枉法的官吏和犯上作乱、通敌卖国的臣子。犯罪之前我是看过《翼云律》的,快把我们放了,不然我告的你倾家荡产!”一个叫旦无毛的光头囚犯冲着牢房的走到叫嚷着,其他的犯人听到这一套理论,觉得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看到了一丝曙光。于是众口一声的给看守牢房的班头讲起了法律、讲起了人权。老头觉得吵得不得了。刚想转头到老房外透透气,竟然见到郡主从外向里面走来,依旧是正气凌然,依旧是趾高气昂。往常犯人看到大老爷,准会鸦雀无声,除了真有冤屈的才会喊上几嗓子,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呀!之类的话。今天却是反常,因为还关在牢里的犯人,都是快死的人了,看到最后的机会总会想着争取一下。依然我行我素的叫喊着,只是这次的声音小了许多,喷出的唾沫星子也少了很多。

        “兄弟们,听说你们要告我,看来你们只能上京告御状了。可是皇上他娘刚死忙得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可明个儿,就是你们行刑的好日子了。”郡主果然是天生的演讲家,语调抑扬顿挫,语气晴和酥软,用词亲切中不乏冷酷,让人有种绵里藏针感觉。这声小到仿佛是在呢喃自语,可是却有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一只蝴蝶振翅的声音,压过了龙吟虎啸。

        监牢里顿时寂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郡主脚底踩折了灰尘的声音。而这个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牢房的门口。打破这一片宁静的是,一声嚎啕。

        “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偷人家的烧饼吃了。听亲娘的话多好,没想到我娘话准了,说我要是在偷鸡摸狗准会被人扔进病州城里的,啊啊!啊啊!”哭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旦无毛。在牢里的这五十多号人,看来是死定了,明天准是死透了,所以也就不浪费那一嗓子力气了。又都躺在了麦秸草上面。心态好的呼呼大睡,心态不好的两眼无光,面若死灰。等待明天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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