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音响放肆窜动，缭乱迷幻的光线纵情挥动，一双深邃黑亮的眼睛犀冷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对背影——身躯摇摆的男子搭着身躯僵硬的女孩。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场内沸腾的人气模糊了玻璃窗面的一块，藏起了女孩侧面的棱角。

        古淳用力抓住了女孩的肩膀，表情严厉：“这种地方不适合你这种女孩子来。”

        女孩不甘示弱地反问道：“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的瞳孔瞬间震慑住了，不可节制地在放大，映出了一张让泪水模糊的面容，看不清真实的轮廓。

        “你可以和我结婚吗？你会和我结婚吗？……”

        哀求的抽泣声在他的脑中加速晃荡，紧锁的眉头在扭动，凝重的呼吸在喘动，黑亮的瞳孔从缝中蹦出，朦胧的光线衬托出黑夜。他从床上坐起，扫过沉重的头颅，摸到了头骨。他点燃了一支香烟，垂下眼，在漫长噬心的黑夜中独自悔恨，独自悲伤。

        明晓昕伫立在树荫里，特意低头看着手机里硕大的时点，余光陷进了光圈里。

        “在想什么呢？”

        她一抬头，两个美丽的大酒窝逼入眼帘，嘴角拉起了小花瓣。

        “我喜欢古淳。”还未等她有所回应，赵婕便是直入主题。

        她的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定着眼睛看着赵婕，不是因为这个她早已知晓的『喜欢』，而是为何她此时需要被告知。

        “因为你，古淳一直都摇摆不定。在做什么之前，我想先知会你一声，好有个心理准备。”

        赵婕带着她迷人的酒窝骄傲地离开了，她却从头至尾未说出一个字。看着赵婕有点萧瑟的背影，她有着一种异常矛盾的感觉，有点佩服，有点怜惜，有点兴奋，有点忧伤，……，面部的表情却是淡然的。

        “赵婕和你说什么了。”

        古淳的声音扭转了她脚尖的方向，看着他那清冷分明的面庞，她感觉到了自己心境下翻滚的暗潮。

        “没什么啊，就打了个招呼。”

        “是吗？”他的疑虑就明着摆在了脸上。

        “不然你以为有什么？”她偏偏是拧着性子反问道。

        “如果你遇到什么事让你不舒服的，你可以对我说。”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什么可抱怨的。”

        她微笑着转过身，提起脚跟向前走，也为了掩饰即将藏不住的表情。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竞争一个男人的『喜欢』，一直也是不屑于这样去做的。但是，他竟不费吹灰之力就打碎了她多年来苦心打磨的镜面。

        他停在原地，脚步仿佛沉得提不起来，眼睛一直就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明亮的天空渐渐在一团漩涡的搅动之中暗黑下来。

        他拖着影子，走进了一间房间，一具肃静的雕像展现眼前，这便是作画之时的李晨曦，看似熟人亦是勿近。他双手相抱，倚在门边，看着画架上的画面，多少有点感触和撼动。

        “这是第几幅了。”他是有意调侃的，“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

        李晨曦听着这话，脑子没跟上节拍，一时没接上嘴，倒是两眼注视着画中婀娜的倩影，仿佛是看穿了：“欲望。”

        “这真是你的想法。”

        “作为一个男人，欲望，是本性。”李晨曦收回直视的目光，重投画中，“但作为……，显然是不能这样对她。”

        他低下了视线，一些字眼，似乎牵出了他脑海深处一些被有意屏蔽了的记忆。

        “赵美人明天也会去假面舞会。”李晨曦的语调一直都是波澜不惊的，不经意地迸出了这一句，明显是有意的提醒。

        他不自觉绷紧了，冷冷的语调急促而出：“她要做什么？”

        李晨曦晃儿转过头，定着犀利的眼神看了他一会，维护的语调显露无疑：“如果你能像了解小绵羊一样去了解她，你会发现她的可贵和可怜之处。”

        他仰起头，清冷的夜空之中，皎洁的月光谜一般地蛊惑人心。赵婕的可贵之处，也许不是他不能了解的，只是当他的瞳孔里映现出另一个女人的身影，他的天平就不知不觉偏离了中心。

        过了一小会，李晨曦也走到了阳台，把烟盒递向他。他拒绝了，显然不是一个嗜烟之人。缕缕轻烟随着清风飘散，清淡的烟味更是无味。

        “我挠破头皮也想不明白，赵美人对你怎么就如此执着。”放下画笔，李晨曦那看似盎然的兴致也就被刻意提了起来。

        “她执着的，肯定不是我这个人。”

        在他看来，赵婕那屈指可数的几次热情，其实没有太多的温度。他们之间，说得直白一点，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谁也没把谁真正放在心上。如果真是『爱』，根本无须执着。

        “怀疑自己的魅力，这可不是我们的作风。”

        “事实就是事实，你应该比我了解。”

        李晨曦沉默了，赵婕，他是关注并了解的。赵婕的事，明摆的，暗藏的，李晨曦大多是知道的。赵婕的一些事，李晨曦一直采取不干预的态度，既是一种出于朋友的尊重，也是深知那是人生必然要独自面对的难题。

        “也许她会做出一些错事，但她不是没有底线的人，不会疯狂到故意伤害你的小绵羊的。”

        他的嘴角扯出了轻微的弧度，瞳孔却布满黯然之色。若不是曾经见识过女人的疯狂，或许，他会少一点忧虑。

        一条昏黑狭窄的小巷，朦胧中，他出其不意挥拳砸向一个男子的侧脸，男子瞬间摔倒在地。男子满眼不忿，乍然蹦起，挥起拳头，反被他扣死，重重撞上墙面。

        “不是认真的，就离她远一点。如果她出了什么事，就算你是我兄弟，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握紧拳头，迈开沉甸的脚步，一步一步，头也不回。男子凶狠嫉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渐渐远去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光芒的源头。不久之后，一扇门打开了，一阵咔嚓的声音，像一根针刺进他那麻痹了的大脑神经，伴随而来的是一把雄性的声音，伴着讥讽的笑声：“现在搞她的，是你，不是我。”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摸着沉重的头颅，一阵凛冽的痛楚。当他侧过脸，一张稚嫩无辜的脸蛋撑大了他的眼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是你，不是我；是你，不是我；……”那把声音更是肆无惮忌地袭击他的耳蜗。

        他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撕裂一般地剧痛，终于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呐喊，从黑夜之中惊醒，瞪大眼睛，蹦动的心跳，粗喘的气息，看见的是，朦胧中的四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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