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去了，明晓昕又开始习惯了一个人在校园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以前的脚步总显得有些许匆忙，现在她倒是学会了走走停停，不再那么在意那些路过的目光。那些一个个曾经给她的生活添上色彩的人，仿佛一个紧接着一个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古淳去了英国，赵婕跟着杨立新为她安排的华裔画家去了新加坡，李晨曦去了更远的山区支教，杨乐儿不停地奔波在北上广之间。到最后，她还是一个人驻守在校园的某一处角落。她的脑海里偶然会有一种海市蜃楼的虚幻感，那些事情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又好像有过那么一些痕迹。

        “晓昕师姐。”一声呼唤绊住了她的脚步，她转过头，正是看到张瑞谦快步向自己走来，脸上堆着让她看着并不舒服的笑容。她应了他的邀请，在树荫底下相邻而坐。她挺直腰杆，靠在椅背上，看着他但没有说话。张瑞谦本以为她会主动问些什么，经受不了这一种无声对视，率先开了口：“都不问我，找你有什么事吗？”

        她的嘴角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逐渐凝聚起来，不紧不慢地说：“既然是你找的我，你会告诉我的。”

        张瑞谦嘴边的笑容晃荡得甚是得意，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调出了一段视频，摆在了她的面前。她看了下手机屏幕，一眼就辨识出了视频画面中的场景，脑子里倒生出了几分困惑：“给我看的用意是什么？”

        “不妨猜一下？”

        她收起嘴角的笑容，看着张瑞谦的数秒，脑海中确实串联起了一些事件：“从一开始你就知道陈可喜欢古淳，缤纷吧、假面舞会，甚至是陈可向古淳告白，失败后投入你的怀抱，都是你一手推动的。”

        听完她的一番陈述，张瑞谦兴致勃勃地接上了话头，还原出整一出戏的设计和细节。他是编剧和导演，其他所有的人，包括陈可，都是他一手操控的角色。看着张瑞谦脸上显露出的沾沾自喜，她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恶心，不屑地笑了：“你说的故事我听完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掌控着过程的每一个环节，环环相扣，结果也和预想一样，难道不觉得精彩吗？”

        “这一个故事，你应该在陈可身上寻找共鸣，而不是我。”

        “陈可根本就不会理解，也不可能会推断出我所谋划的这一切。”

        “我也理解不了。谢谢你和我分享这个故事，我就先走了。”

        张瑞谦抓住了她的手腕，脸色暗沉得发紫，眼里泛起了愠怒的泪光，声音低沉：“难道具有这种谋划能力的男人，不值得被敬佩吗？”

        她坐回椅子上，盯着张瑞谦那只力度失控的手。她轻轻揉着手腕上的红痕，看了他一眼，低下目光沉思起来。她突然发现，在那些日子里，古淳的思维模式，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影响着她，让她变得沉着、勇敢。

        “瑞谦，你对我来说，是乐儿的表弟，是一个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会记起的人。所以，我是没有办法去了解你的感受和你的需要的。如果你想我给你一个评价，我可以说一下。你有着过人的思虑但你并不自信。你过于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同，甚至是崇拜，但你从来不把自己展现出来，而是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木讷老实的人，甚至是你的女朋友也是这样觉得的。这种心理上的失衡，逐渐让你感到焦躁和自卑，然后像现在这样盲目地去寻找一个能暂时满足你的虚荣心的人。”

        “我没有盲目，JK和我说过，你的思维细腻，是一个有穿透力的人，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JK？”她的后脑勺不禁冒出了一抹冷汗，目光沉了下来，“我没有穿透力。我看到的，我感受到，我推断出来的，这都只是凭借我个人的经验和思维惯性得出的看法，并不代表这就是真的你。说实话，我对你的感觉并不好，你让人看不透，藏着一些让人感觉不舒服的东西，就连爱情你都可以算计，你会有真诚吗？”

        “我没有算计，我爱陈可，只要能把她留在我的身边，我愿意做一切的事情，只是，她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也许你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她。摘下眼镜，把真实的自己逐渐展现出来，有得到，有失去，这样才会平衡。”

        她站了起来，向隧道口走去。张瑞谦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许久之后，摘下眼镜，揉搓了几下眼睛，终于明白了JK那番话的意思：“你以为自己导演了这场戏，以为操控着戏里的每一个演员，到头来，他们不过是演绎着自己真实的生活，而你不过是他们眼里微不足道的一个路人甲。”

        每当夜色深邃，她都会抱着身子站在走廊上，抬头望着那遥远的夜空，仿佛就能看见他的笑脸。不知不觉，古淳已经离开她的身边半年了。一开始，他每天会和她在QQ上聊起在英国的所见所闻，让她的生活里也掺和了一些异国的色彩。随着他的学业任务越来越重，他们能即时聊天的时间就慢慢减少了，更多的转为了QQ留言或叙事邮件。一阵清脆的水声，她看了一眼短信，暖心地笑了。每晚从英国发来的晚安信息，从不间断，内容也从不重复。和张瑞谦的复杂心思相比，他的这一份简单的用心，让她的心感觉到温暖和踏实。

        今天的这一个夜晚，她还想起了另一个人，缤纷吧里神秘的调酒师JK。这个名字总是在她快要忘记的时候，总会有人跳出来提醒她JK这个人的存在，提醒她JK和她说的每一句话，仿佛就是为了让她记住他们之间的那一个约定，六年后相见的约定。她打开锦盒，拿出手环，摩挲着上面的玫瑰和荆棘。当她把两个手环套在一起，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字，还是，只是手环上雕刻的痕迹在灯光的反射下在她眼中形成的幻影。

        “为什么一定是六年后？JK，你到底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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