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不息,熙熙攘攘,一个陌生的繁华都市,喧闹和嘈杂正肆意炫耀它们的慷慨,淹没了璀璨夺目,遮盖了奢华虚荣。古淳在后座安静地注视着窗外变幻无常的影像,似乎无法看清这座城市的真实面貌,心里也是不在乎的。冷漠和桀骜顺延藤蔓缠绕直达歇斯底里。的士缓缓驶进躲藏在繁华都市中的孤岛,畅通无阻的宽敞大道,加持的速度,掠过的空气摩擦车身产生的呼啸声,恰是抚平了年轻的躁动。这就是精心设计用以修炼『清心寡欲』的象牙塔,一片静寂。
天空湛蓝,云层别致,是繁华都市中难得一见的布景,懒洋洋的微粒往往会扰动这一种清澈。这是学校里唯一的一幢『单身』公寓楼,一人一间,高度彰显了私人空间。虽说学生公寓楼全是一个色调,迎面而来的开放式庭院就足够显示出了『单身』公寓楼的与众不同。他站立在这幢『单身』公寓大楼前,觉得整个身体空荡荡的,心里是疲惫不堪。这一秒,还是无法确定,迎接他的,是一个崭新的开始,还是另一种方式的延续。
炙热的火球肆虐烘烤着晶莹剔透却让人望而生畏的象牙塔,抽搐的气息弥漫整个大学城。举手投足间,两年的时光便就这般在酷暑中升华而不着痕迹。明晓昕再三踏上这一方土地,两年的光景压缩成一条缝,怎么也瞅不见过去的浑噩日子。她因行李的重量而显得步伐有些许沉重,但早已习惯这狼狈的憨样。眼前是通往宿舍的侧道,宽敞明亮,干净了然,虽无曲径通幽处之诗意,却也不乏开通明朗的豁然。若是曾经,自是百般滋味在心头,如今只是一笑而过。那一个个零落的身影,她再也无力投去好奇的目光,只管走自己的路而已。
他环顾四周的景致,竖立道路两旁的树木,楼宇间的绿化带,一片绿意盎然。自然中悄然喘动的气息赐予他一丝喜悦。他也说不清,在多远之前,是有过这种无忧无虑的。零落的身影飘过眼前,唯有那一个嵌入眼帘,悸动一闪而过。
时过境迁,物似人非。
在经历了高考的煎熬和侥幸,她再也抑制不住对象牙塔美轮美奂的憧憬,一心渴望为自己插上翅膀,企盼从此展翅高飞。海市蜃楼给了沙漠中绝望的旅人希望,也是如此轻而易举迷惑了少女简单寂寞的心灵,懵然不知潜伏其中的赤裸现实竟然毫不犹豫给她一记当头棒喝。梦牵魂绕的象牙塔,原来是社会规则的训练场,相之于罗马斗兽场竟丝毫不逊色。不知是沮丧失望,是愤世嫉俗,还是心存妄想,古老斗兽场血腥的光荣也许在哪一天也能降临在这一方土地。
一个懵懂的背影渐行远去,消失在紧迫倒退的现代建筑群的映像里。两年了,她还是无法融入大学时代里唯一可能存在的“大家庭”,渐渐地也就习惯了避而不见。同学的脸上都覆盖上了薄薄的一层阴云,同龄人的悲伤和无奈,她还是会心痛,毕竟那都曾是洋溢青春,怀抱梦想的美丽人儿,也不得不怨恨这世间的薄情,竟残忍地攫取了青春年华的至纯精气。无数的棱角被磨平了,怎么也打造不出光滑的鹅卵石,还是粗糙不堪。毕竟,钻石的光芒是离不开棱角的。
然而,她的心境在毫无预警的一刻豁然开朗,在陷入自怨自艾漩涡的千钧一刻扭转了航路的方向,既然前方一无所知,反而能让生活更简单轻松些。过去的一切无法抹灭,伴随一生,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唯一能做的,只是更乐观的生活,抑制痼疾发作的频数。
这一刻,或许只能仰天长叹上苍的造化弄人,人生是无常的,有谁又能预知下一秒的变换呢?世间多少事,总在悄然发生,而无需理所当然的缘由。
他竟甘愿屈居于毫不显眼的一角,无形的力量正在压抑不可一世的锐气,充当一个旁观者,偷偷地窥视周遭的一切。凛然的气质拼上高材生的头衔,已然在班里引起一阵哗然,顺理成章造就了“女儿国”茶余饭后的八卦话题。在女满为患的大学校园,像这种尚未沾染柔性气质的雄性,可想而知会招来多少雌性垂青的目光。古淳,新来的转学生,这就是她对这位新同学仅有的关注。此外,无聊时随手从空气中截下他的一段背景阐述一番,仅此而已。
她在笑,夸张的弧度,似乎在向全世界宣示她的快乐,而在她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任何的快乐和生气,只有深度的疲倦,没有人发现这一点,还是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世界是什么颜色,每个人只需调配自己世界的色彩就好。为什么他要在意?答案一片空白。不过偏偏那一刻,他的目光恰如其分投射在她的眼睛里,正是她痼疾发作的时候,忧郁吞没了黯淡瞳孔里仅剩的光彩。
三天捕鱼,四天晒网的日子,她情不自禁爱上『宏伟壮观』的图书馆,这种描述虽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却无法掩饰她对图书馆的爱慕之心。雅致的格调确是她无法抗拒的诱惑,骨子里还是有点“小资”的扭捏。她一直都觉得,这一幢建筑教会了她生活的眼光和品位,是不同于已往的。馆内的布局和摆设,虽称不上是精心设计,却总能让她心如天上朵朵白云任意舒展。她喜欢在高处靠窗而坐,这便可俯视馆前开阔的广场,散落其中的树木和路灯,丝毫没有掩盖住它的开敞明亮,每当阳光挥洒而下,她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颤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第一次,她真正开始懂得书的价值,慢慢学会领悟人生的另一些可能。
她毅然撇掉宅女的生活,身影频繁出没在校道上。她,双肩的背包,匆忙行走在校道上,躲避不经意碰触的目光,似乎是在掩饰自己黯淡的目光。他,她知道,却从未想过停下脚步,相识而形同陌路的感觉还是如此深刻。无可置疑,他是如此富有魅力,即便如此,她也不会为一个不属于自己领域的人而让自己陷于窘迫的境地。这种不期而遇,他更加的好奇,她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一个自己。
一次又一次不经意的相遇,一次又一次不经意交错的目光,似乎在昭示:他们之间不仅仅是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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