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季叔这么一说，我下意识退后一步。

        在季叔操持白事的时候，我更多的是在学习，堂前堂后跑动的并不多，认不出来这双鞋也属正常。

        但赵广进怎么能认不出来这双鞋呢？

        那可是穿在他爹脚上的鞋。

        或者说他认出来了，却将这双鞋当成了我和季叔的“威胁”？

        从他派佣人过来的这件事上，这个可能性最大。

        “季叔。”

        我因为害怕，下意识咽口唾沫：“难道说，赵广进的父亲和我父母一样，也是被害的？”

        之前季叔说我父母的事情和铜镯子有关，在赵家人要回我手中铜镯子之后，赵广进就遭遇了这回事。

        我不可能不往这方面想。

        季叔摇头：“我见到赵老爷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我看不出来。”

        “不过以现在来看，就算赵老爷子不是因为铜镯子死的，他死后也因为铜镯子不得安生，这都已经找上门来了。”

        “后天就是赵老爷子的头七，咱等着吧，头七之前，赵广进肯定回来找咱们。”

        头七？

        赵老爷子才下葬几天啊，怎么就头七了？

        我问季叔，却被季叔白了一眼——

        头七是死后第七天，不是下葬第七天，下葬前赵老爷子就已经停尸几天了，到后天正好七天。

        头七回魂，有恩则报，有怨则凶。

        我忽然有点期待赵广进的态度了。

        因为季叔说后天才是赵老爷子的头七，我猜明天或者是后天晚上，赵广进才会过来。

        但我没有想到今天晚上赵广进就来了，而且来的如此急切，在大晚上的就哐哐砸门。

        “陈先生！陈先生！您帮帮我！”

        此时已经是深夜接近凌晨，季叔和我都已经睡下，愣是被赵广进的砸门声给吵醒。

        “陈先生，之前是我不对，我在这儿给您道歉了，没给您的钱我也会立刻补上，请您一定要救救我！”

        寂静的夜里，赵广进的声音尤其清楚。

        季叔还没有起床，我先过去给赵广进开了大门。

        谁知道我只是刚刚开门，赵广进就猛的扑进来，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肩膀：

        “陈先生呢陈先生在哪儿？”

        “他来找我了，我爹来找我了，他说他想我……”

        说话的时候，赵广进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身上穿的是睡衣，只是我隐约闻到了一点点的尿骚味……

        “我叔还在屋里……”

        我感叹赵广进的胆小，正想让他等一下，可他抓住我肩膀的双手忽然放开，转而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一时之间竟没回过神来。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整个脑袋已经因为他掐住脖子而感觉发胀。

        “松……”

        我想让他松开，但他那两只手掐的实在太紧了。

        我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双手轻轻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挣扎，想把他胳膊掰开。

        这还不是最令我惊慌的，更让我感到害怕的是，赵广进布满惊慌的脸突然换了一副表情，嘴角上扬，变得有些癫狂，像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

        “娃啊，爹来看你了，爹好想你啊……”

        这声音……

        这分明是我爹的声音。

        难道不是赵老爷子在捣鬼？

        我腾出一只手伸进兜里，想把季叔给我辟邪的紫黑色小木棍掏出来。

        可就是这段时间，我已经被掐的眼冒金星，手也不利索，小木棍刚掏出来，就从我指缝溜出，掉在地上。

        “娃啊，你怎么能拿人家的钱呢？”

        “有的钱是用来买路的，有的钱是用来买命的。”

        “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就得用你的东西来赔。”

        “爹娘已经替你赔了，可是爹娘很想你，你也一起过来好不好……”

        我眼前越来越黑，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溜出去，可我又没办法阻止。

        就在这时候，刺鼻的烟草味突然飘进了我的鼻子，让我瞬间清醒。

        同时在我眼前即将被黑暗布满的时候，一个熟悉的旱烟锅子出现在我面前。

        那燃烧着烟草的烟锅，在黑夜之中泛出红色光亮，轻轻的戳在了赵广进的胳膊上。

        呲——

        像是烙铁烙在肉上的声音。

        “啊！”

        赵广进吃痛，松开双手止不往后退。

        “咳咳咳……”

        被掐了这么久，我没有半点力气，在赵广进往后退的时候，我趴到了地上，捂着脖子不断的咳嗽。

        “你小子，开门的时候也不注意点，没看到他穿的什么鞋子吗？”

        季叔的声音凶狠却充满安全感。

        我大口呼吸几下，勉强抬头往前看，发现面前的地面上有好多红色的印记。

        而那个赵广进，脚下穿的正是今天白天的那双浸血黑鞋。

        “赵老爷子，看来你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那个卖死活的找上你了吧。”

        季叔抽一口旱烟，对着赵广进喊。

        可赵广进只是嘿嘿笑了两声，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切，真是的，活着的不想死，死的都想继续活，都这么麻烦……”

        没去管那晕倒的赵广进，季叔先蹲下来帮我推拿了几下，让我稍微好受一些。

        等我有力气站起来，季叔才过去把赵广进脚上那一双黑鞋取下。

        “季叔……赵老爷子上了他的身？”

        我根据情况进行猜测。

        “算是吧，估计赵老爷子和那个卖死活的做了什么交易，难怪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撞见卖死活的。”

        阴阳掮客吗？

        他们不是倒卖阴物的吗？

        怎么还和赵老爷子扯上关系了？

        “你以为那些卖死活的就只会卖给你染黑的白羊，陪葬的阴物？”季叔白了我一眼。

        只是这句话，我就知道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季叔抽一口烟：“我和那群家伙打交道也不多，因为那群家伙被所有人嫌弃。不过他们也有被很多人羡慕的地方。”

        “比如说……不死。”

        我瞪大眼睛：“不死？一直活着？那不就是长生不老吗？”

        “不死，但也不活。”季叔摇头，“人活着是有阳寿，每个人的阳寿都是有数的，阳寿尽了，人也就死了。”

        “但是那些卖死活的，他们阳寿尽了，还有阴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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