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前，刘喜家的老球又上门了。

        老张媳妇在门口截住了他，心知肚明的知道他来的目的，一见这个老实巴交的半大孩子，一肚子想怼过去的唯听的话，便咽了回去了。

        “孩子你回吧，我不是难为你，你们东家怎么说的，你也听见了？那是我们家少奶奶，在外头受了这个气，老太太第一个跺着脚的不干了，刚才还训了我一顿。”老张媳妇态度和缓的说道 。

        “我……”老球张了张嘴，低下了头。

        老张媳妇摸了摸他的头，“刘喜那老王八蛋拿你搓球了？你就说大门也没让进，就给你赶回来了。”

        “不，不，是我自己要来的，”老球抬头看着老张媳妇，“我想见下少奶奶。我……我有事求她。”

        老张媳妇眨眨眼，指了指门房那里，“你去那里等一会儿，我去叫她。”

        这个局促不安的孩子，看见了谭四儿之后，眼睛立刻就清亮了起来，“少奶奶，他们都说你准得很，我想请你帮我找找我哥。”

        老球老只手抓在身前，搓着两个脚，声音却很坚定。

        “我哥……”老球没等谭四儿问自己就先说了起来，“我跟我哥是从外乡来的，进了东家他们家干活儿，管吃管住还能给两个钱，有一天东家带着我哥哥去镇里了，然后，我哥哥就没回来。我问东家，东家就跟我说，我哥留在镇上干活说还赚得多点儿，让我放心。”

        “我怎么放心？我们家里遭了难，就剩下我和我哥了，我哥不可能扔下我不管我。”老球说完，抬眼看着谭四儿，“这几天，我总梦见我哥，少奶奶，求求你帮我算算，我哥……他还在不在了。”

        “我……我现在没有钱，等我攒钱，攒钱再给你，行不？”

        谭四儿看着老球，没犹豫的就点了头，“我不要你的钱……”

        “谢谢少奶奶！谢谢少奶奶！”谭四儿的话还没说完，老球就跪在地上，一个头磕的当当响。

        “你起来！”谭四儿拉了他一把，“你身上有你哥的东西没有？”

        “有！”老球想了想，脱掉了外衣，把自己的里衣脱下来递给了谭四儿，“这是我哥脱给我的，行不？”

        “行！”

        老球光着身子就要套上外面的棉衣，谭四儿冲他摆了下手，“你等会！你跟婶子去，取个里衣给你，这乍暖的天，不穿可不行！”

        “走吧！跟着我去。”老张媳妇笑着说道。

        “你回去了，还是得说你没进来院儿。”谭四儿叮嘱道。

        “少奶奶，我知道咋说！你管了我，管了我哥，我以后这命都是你的。你说啥我干啥。”老球临 出门，跪在地上冲着谭四儿磕了个头。

        谭四儿捏着手中的里衣，心里直翻个儿，这老球的哥哥，八成儿不在了。

        扯了下肩膀上的小壁虎，谭四儿叹了口气，说道，“凶多吉少了吧？”

        小壁虎顺着谭四儿的胳膊往衣服跟前儿凑了凑，甩着尾巴说道，“也不一定！”

        “哦？”谭四儿听它这样说，瞬间就高兴了起来，“那他在哪个方位？”

        “你自己不会算？哼！”小壁虎抽了谭四儿一尾巴，爬到了她后脑勺上，“回去摇卦去！”

        谭四儿捂着嘴乐，关上了门房的门，去了厨房。

        晚饭的时间还没到，村长就带着刘喜上了门。

        “婶子，连明没在家呢？”

        谭四儿正在摆碗筷，听见村长说，估算着，他可能要说开祠堂提审的事儿了。

        “去辅子里了，着急的话，去辅子里找他。”奶奶的语气不算好。

        村长抬眼看了看奶奶，讪讪笑着，“晚上吃了饭，让他去趟祠堂。老韩的事儿，村里先问问。”

        奶奶目不转睛的看向村长，语重心长的说道，“柱子啊，韩大夫在这十里八村看了这么多年，不稳妥的，他叫不准的病，药都不会开的。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儿，问清楚了才好！”

        村长连连答应，紧接着又说道，“婶子，吵架时候说得话，可别往心里去，你磨溜儿道个歉，你家里再有难，也不能乱说话。”村长看向刘喜，假意呵斥道。

        刘喜没说话，站直了身子，一拱到底，给奶奶行了个礼。

        奶奶斜了一眼刘喜，嘴角挑了挑，“不敢当！”

        “婶子，让连明媳妇过去帮着张罗一下吧！人躺在那儿……”

        村长还没说完，奶奶就打断了他，“今年生意太好了，家里人没空，自己看缺什么自己去店里取，自己弄吧。”

        “老李啊，饭咋还没好，老婆子我饿了。”奶奶喊了一声。

        “婶子……”村长赶忙说道，“这咋好自己整？”

        “嗳呀，生意好得忙不过来！这一整天了，连口饭都吃不上。我孙媳妇折腾一天了，早上饭都还没吃，正长身体的时候呢。让自己去店里取去，记好了，回头再算账。”奶奶用下巴往刘喜的方向点了点，笑呵呵边说，边从坑上下来，“不留你们吃饭了。快忙去吧。”

        村长扯着嘴角，干巴巴的笑了笑，招呼着刘喜出去了。

        “说了些什么话？”出了门，村长大吼了一声，村长被下了面子，十分的不高兴，就把火气撒在了刘喜身上。

        “这么大岁数了，有啥事不能放心里，跟个小媳妇子逞口舌之快。”村长背着手，快步走在了前头。

        “这咋整？”刘喜追了上来。

        “我知你咋办？”村长接着怒道，又走了几步，缓了缓语气，说道，“你去店里直接找连明。”

        “哦对了，晚上去祠堂，你也来，你自己来。”村长猛然想起来这些，嘱咐道，“可你来了，你是苦主，别多说话。”

        “嗯。”刘喜点着头，跟着村长往前走。

        “跟着我干什么？还不往他店里去？”村长斜着刘喜，自己甩着胳膊走了。

        “一天天净没事儿找事！我作了什么孽了，这辈子摊上这样的事，想消停一天也不行！”

        刘喜见村长骂骂咧咧的越走越远，恨恨的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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