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谭四儿下意识的问出了声儿，但心里却有个预感，跑进去的那个就是把胳膊掉在这里那个。

        “半夜里来的，看不清他的脸，他从后门钻进来的，直接就进了鸭棚子了，我害怕，我没有盯着他看就回去了。”老球描述得很清楚。

        “孩子，你别回去了跟我回家。”韩大夫听他说完，斩钉截铁的说道。

        “可是我……”

        “没有可是！你的身价银子我来给刘喜，你要活命就得跟着我走，今天就得跟我回去。”韩大夫打断了他。

        老球仰着头看着谭四儿，眼里流露出一丝丝自己的意愿。

        “你想到她家来啊？”韩大夫说道，“呐，她做不了这个主，还是跟我走吧，当个小大夫不好？”

        “听我的话，以后我就是你爷爷！”韩大夫了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聪明有情义。

        “少奶奶！我手里没有钱，可我哥……算我管你借的好不好，我攒了钱还你。”老球还不知道自己哥哥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不想让哥哥躺在这里。

        谭四儿点头，“不要你的钱，也会帮他安排好的。”

        接下来，谭四儿领着老球去了老张那里，该换的寿材，该摆的物品，让他们两个自己定吧。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三妮子慢慢的醒了过来，刘婶子搂着自己的闺女哭了一通，便去叫谭四儿了。

        此时，谭四儿正在听奶奶跟韩夫人聊天，两个老太太正在讲村长年轻时候的糗事，听见刘婶子说三妮子醒过来了，便也跟着一起去看她了。

        韩夫人见了三妮子，便把自己兜里装的定惊小药丸往三妮子嘴里塞了一枚。

        “在嘴里含一会儿，我们老头子做的。”韩夫人拍了拍三妮子。

        三妮子想起身，也被奶奶按住了，“再躺会儿，喝点米汤，有力气了再起来。”

        奶奶听谭四儿说了，“三妮子”冲进门里来的时候，半个身子刮的破了皮，也不知道受没受伤。

        “觉得哪疼？”奶奶用两只手，从上到下的捋着三妮子的身子。

        “皮疼。”三妮子龇牙咧嘴的哼了一声。

        “那咋能不疼，瞅瞅这半个身子刮的。”韩夫人弹了下奶奶的手背，“你刮着她皮，能不疼？”

        “我看看她的骨头坏没。”奶奶忽然意识到自己能碰疼她，手立刻像扎刺儿了似的，弹了开来。

        “我看着不像！你动动胳膊腿儿，我看看。”跟着木匠会拉锯，跟着瓦匠会抹泥，韩夫人跟着个大夫过了大半辈子，除了号脉赶不上大夫，其余的手法儿跟大夫没区别了。

        三妮子除了皮疼，就是有些酸疼。

        “没事儿！”韩夫人算是给了个定心丸儿，“烧点热水擦擦就好了。”

        谭四儿听罢，便自告奋勇的去烧水了。

        “娘，我为什么躺在这里？”三妮子醒过来就想问她娘自己在哪儿，一直等见到了许家奶奶和谭四儿才反应过来，见两个老太太出去了才轻轻的问她娘。

        听见自己闺女这一声唤，刘婶子的眼泪夺框而出，这才是自己姑娘在叫自己，作娘的，怎么会听不出区别。

        刘婶子坐在炕边儿，拉起三妮子依旧冰凉的手，眼泪止不住的淌。

        三妮子见状，便不再言语了。

        谭四儿和李婶子端了个大一点儿木盆进来时，刘婶子的眼泪依然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这哭多半天了？”李婶子不客气，笑着打趣道，“闺女好过来了，是喜事儿，哭什么？快来，帮着擦擦，磨破了皮的地方，别溃脓了。”

        李婶子胳膊上搭着的簇新的帕子放在水里沾湿，又拎出来拧干了递给刘婶子。

        “嗳嗳！”刘婶子两只袖子抹了把脸，没接毛巾，伸手解三妮子身上的衣服扣子。

        三妮子立刻抬起自己的手，下意识的握住了刘婶子的手，说道，“干什么？”

        刘婶子一怔，强忍下去的泪又泛了起来，轻轻的说道，“不脱下来怎么擦？”

        三妮子这才把手松开，一脸迷茫的看着屋顶，一动不动了。

        李婶子看了眼谭四儿，又看了看炕上的母女俩，轻轻的叹了口气。

        “娘，我想跟四妹妹说几句话。”刘婶子帮三妮子洗净擦好以后，三妮子半靠在炕柜上，轻轻的说道。

        刘婶子抬头看着她的脸，抬手给她理了理头发，点了点头，自己端着木盆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小姐俩儿，三妮子杵着炕，努力的让自己坐得更直些，抬起胳膊，把手伸向谭四儿。

        谭四儿迎着她，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手里，身子坐在了炕边儿上，看着三妮子的脸，扯着嘴角微微的笑了笑。

        “有些东西，我记得不大清了。”三妮子用力的捏了下谭四儿的手。

        “嗯。”谭四儿有些哽咽。

        “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最后的那一段，就是我在家里看见你。”三妮子望向谭四儿，眨了眨眼睛，又把目光挪到了别的地方，眼角隐隐泛着泪光。

        “嗯。”谭四儿怕自己哭出了声儿，不敢多说话。

        “四妹妹告诉我，我都干了些什么？”半晌，三妮子又把目光挪了回来，看着谭四儿的脸，问道。

        “三姐姐，我……”谭四儿哽咽，“我也不大知道，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别再想了吧？”

        谭四儿本就知道的不多，自己知道的那些也不想说。

        三妮子一眨不眨的着谭四儿的脸，半晌才叹了口气，“有的时候，她会放我出来。”

        “她干了那些缺德的事儿，高兴的时候会让我出来……”三妮子悠悠的说道。

        谭四儿一脸震惊，这，这不是杀了人了，还得诛人家的心么？

        “我第一次感觉不对的时候，就是往柱子婶棺材里撒药粉，我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干……”

        “她让我跟着大郎，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干……”

        “后面，我就渐渐的跟睡着了似的，偶尔醒过来……”

        三妮子在讲述这些的时候，眼睛一直空空的看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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