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不亮,院子里便有了响动。
婆婆翻出了家里存着的爆竹,摆在大院门口,总归这是个喜庆的事儿,谁也拦不住一位母亲。
等天大亮了,奶奶起了床,婆婆叫着奶奶和公公一起,连同着院子里住着的一干人等一同去了谭四儿屋子里。
谭四儿正在给大郎擦着脸,见家里人都来了,红着脸诉说着大郎的情况。
“好!见好了就成。”奶奶听见说大郎手脚还是没有力气,便宽解着说道。
“既都起了,去门上放鞭,接着挨家挨户告诉下,下午开锣,晚上接着开席。”公公一脸喜色,对老人来说,即便是儿子躺在那里不会动了,也比人没了强。
随着许家的鞭炮响起,住的近的就先上了门。
“可是见好?”邻居们纷纷问道。
“可不!半夜里就醒过来了!”婆婆笑眯眯的向天拱手,“感谢三清祖师。”
“那可真是恭喜了!”
“一会儿搭戏台子唱戏,吃了饭早些过来!”
院里院外,一派详和吉庆。
“娘!炮竹声!”三妮子洗了脸,把水泼在了院子里,扯着刘婶子,语调轻快。
“快!去瞧瞧去!”刘婶子喂好了鸡,扯下了袖子,“这个点儿放炮了,许是人儿缓过来了。”
三妮子答应着,快速的抿了几把头发,便小跑着去许家了。
“婶儿,可是醒过来了?”三妮子在许家门口便瞅着人渐渐多了起来,一个个喜气洋洋的,一下子便明白了。
婆婆点头,抬手指了下谭四儿屋子的方向,“在四丫头房里呢,你去看看?”
三妮子边笑着点头,边往谭四儿屋子那儿边儿去,还没进门,迎头便看见从里面出来的强子。
“你先过来了?”三妮子笑了着打子招呼。
“嗯。”强子挠挠头,“我醒的早,原本也是想着过来瞅瞅有没有什么事儿能搭上手儿的。”
“那我先进去看看。”三妮子说完,便笑眯眯的迈进了谭四儿的屋子。
“四丫头!”三妮子进门先打招呼,见大郎半躺在炕上向自己招手,原本就安定的心更是落在了实处,“你醒了可真好!这两日给家里人惦记完了!”
大郎点点头,“让大家伙儿记挂着了。”
三妮子笑笑,扯着谭四儿说道,“我还没吃早饭呢,先去你们家厨房混一口,再留下来帮个忙。”
“我与你一起!”谭四儿帮大郎盖了盖被角,也跟着三妮子一块儿出去了。
“她离了魂,能好的这么全乎?”大郎望着三妮子的背影,轻轻问道。
“那得问你媳妇的定魂符。”小壁虎语调里充满了愉快。
大郎扯着嘴角笑了笑,“等她回来了,让她给我定个。”大郎动了下手指,龇牙咧嘴的道,“疼的紧。”
忙活了一上午,戏班子在晌午刚过便开了锣。
村里的人,各个儿都洋溢的喜悦,毕竟冲喜冲出来个真正的喜,谁家能不高兴?
戏台上这会儿唱的鲁智深,公公点的,热热闹闹的开场,剩下的便由着乡亲们随意点了。
刘喜两夫妇坐在戏台子下面,阴沉着脸,既然大郎能回去,那大夫定然兄多吉少了。
“当家的,他能不能乱说?”刘喜媳妇小声的说道。
刘喜瞪了她一声,“少说话!看戏!”
刘喜媳妇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眼睛却一直盯着公公。
“东家!”刘喜眼瞅着老张扯着许连明的衣袖去了旁边咬耳朵,微微眯了眯眼睛。
接下来,谭四儿和老张媳妇捧着糖盒子挨个儿桌子,散着糖果儿。
喜气洋洋的样子,刺痛了刘喜的眼。
戏台子搭了三天,唱了三天,许家院子里的酒席也摆了三天。
失而复得的独子对家里来说太重要了,虽然这会儿没什么事,可公公依然跟霍先生嘱咐了几句,让他留在家里,以免出现别的事故。
虽然霍先生知道那作恶的陈大夫已经被处理了,可依然没有放下戒心。越是热闹的时候,越容易混水摸鱼。
这一次大郎能够安稳的回来,也许跟对方准备不充足有关系。
这天晚上,谭四儿在小壁虎的建议下,给大郎加了个安魂的符。
“它说怕你伤了魂,非要让你拿一个。”谭四儿把符揶进了大郎的衣兜里,轻轻的说道。
大郎点点头,“总归,它说的有些道理。”
谭四儿看着他们俩弯着眼儿笑,“过几日,你稳当了,公公可能要跟村里商量开祠堂,废掉那口井了。”
“很应该的。”大郎点点头,手指头缓缓的敲着,“那口井留在那里,总是要害别人的。”
谭四儿看向大郎的眼睛,缓缓的说道,“哥,你还能不能记起,那日你怎么会在那里?”
“那井里,有个大蛤蟆。”大郎略略想了想,缓缓开了口,“从河道里过来的。”
谭四儿怔了怔,“河道?你怎么知道?”
大郎无奈的笑了笑,“我都被它关在那儿了,我如何能不知?”
谭四儿一想也对,下意识的问出了口,“那怎么办?堵住?”
大郎抬起了手,轻轻的盖在了谭四儿的手背上,“万不可先毁那井,否则那大蛤蟆便会跑回去,不会再进来了。”
谭四儿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大郎用力握了下谭四儿想要挣脱的手,继续说道,“我都关在里面了,我如何不知道?”
倒挂在墙上的小壁虎翻了个白眼,这明显就是蒙人的么。
“你在井里的时候还看见什么了?”小壁虎做梦也想不到,大郎顺嘴胡说的话,谭四儿居然信了。
“我?零零碎碎的记得不太清。”大郎态度很温和,谭四儿总觉得哪儿不一样,可又说不出来哪不一样。
“那我去告诉公公。”谭四儿起身,拆井是大事儿,既然容易“放蛤蟆归河”,那就先不要动好了。
“且略等等,”大郎用力勾了下谭四儿的手。
谭四儿脸一红,也没挣脱,由着他拉着自己的手,顺势坐回了炕边儿。
“那块儿肉,你把它跟那个蜘蛛一起磨好了,熬成汤水与它喝了吧。”大郎指了下架子上的太岁,又用下巴指了指躺在炕角上的三太奶。
“你怎么知道这个?”这下,谭四儿可真的吃惊了。
“我都关在那里了,我如何能不知道?”
小壁虎:这套唬人的话,要说多少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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