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四儿没答他，隔着手套摸脉，本来就有些吃力，这会儿他一说话，更加的感受不到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话呀。”谭家姑姑像是开了个窍儿，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跨几步走到谭四儿跟前儿，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我们家有你这样的女儿也是家门不幸，一点儿力气不使还不行，连句话也说不明白。”

        说完，还伸出自己的手指在谭四儿的脑袋上戳了一下。

        谭四儿头一歪，邪眼看了她一眼，没有搭话。

        一直站在门外的大郎，眼睛里寒光一闪，冷冷的开了口，“谭七姑，人是你领来的，你不用我教你该怎么做吧？”

        谭七姑身后的鼓，哗愣愣的抖了起来。

        “不用不用！我晓得的。”谭七姑应声，上前拉起谭家姑姑，便扯到了外面，“你收声！吵吵什么，影响了四姑娘，耽误的是谁。你就给我先回家。”

        谭家姑姑愣了一下，看了下翻了脸的谭七姑，抬手指向大郎，“你听他的话？他是个什么东西？”

        “闭上嘴！”谭七姑呵斥道，“来看病的，不是来闹亲家的。再说话，我就先打你出去。”

        谭家姑姑撇了撇嘴，剜了一眼大郎，不再说话了。

        “少奶奶，这个脸，像是空气里撒了东西。”霍先生趁着谭四儿诊脉的时候，仔细看了病人的脸。

        谭四儿收回了手，看着霍先生说道，“他魂没问题，我……我切不出他有什么问题。”

        “什么他？他是谁？”一直没说话的大姐找到了机会，“他不是你的叔叔？攀上高枝儿了不认得人了？”

        “闭上嘴！”谭七姑一个头两个大，这会儿没用鼓提醒自己，自己就先站了出来，“四姑娘，他这个，也不是病症，请了大夫看过。”

        谭四儿扭头看了她一眼，便微微仰起头，向霍先生看了过去，“先生，我断他是前面有毒留在了身体里，这次是又中了，又发作了？对么？”

        霍先生点点头，“这，很像我之前碰到过的蛊毒在身，碰见了引子，特定的引子。”

        “要怎么解？”谭四儿不大懂。

        “大约，是要先找到他的蛊是什么。”霍先生咳了几声，“这会儿先煮些麻沸散给他止止痛吧，后面再想办法。”

        说罢，霍先生冲着谭四儿摆了个向外请的手势。

        谭四儿见状，便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你别走！”大姐谭一上前一把扯住了谭四儿的袖子，“二叔怎么办？就扔在这里了？”

        谭四儿看向她，面无表情的呆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使人去要些药，先给他用上，缓缓病症。”

        “你来了一次没看好，这是第二次了吧。”谭一扯着她不松手。

        大郎看着七姑，轻轻咳了一声。

        “那看病也得一步步的，不能着急！”谭七姑赶忙走到谭四儿身边儿，扯开了谭一的手，“且住住手，让四姑娘想想办法。”

        “去让李婶子准备些吃食送过来吧。”大郎让霍先生带着谭四儿走了回去，自己挡在了最后。

        “这是谁？管家的？”谭家姑姑一眼一眼打量着大郎，朗声问道。

        “这是我们少东家！”老张媳妇用比她还大的声音，盖了回去。

        还没走远的谭四儿脚下一顿，脸色微微红了起来。

        “家里没有麻沸散，我去韩大夫家拿吧。”谭四儿声音不大。

        霍先生点点头，“也好，家里头的事儿，少东家会顶着的。”

        谭四儿应了一声，低着头疾步跑了出去。

        霍先生站在廊下，望着大郎的方向，轻轻的咳了几声。

        “就是四妹夫了？”大姐夫接上了话，一步跨到大郎跟前儿，搭着大郎的肩膀，亲切的说道，“要说我们虽然没见过面，可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家人。”

        大郎看了一眼他的手，肩膀一晃甩了开去。

        “七姑，这里先交给你，用什么就去上房里要，可好？”大郎冷冷开了口，若不是这几个人跟谭四儿有着明面儿上的血亲，自己连多看他们一眼也做不到。

        “四妹夫……”谭一开了口，言语间已经比刚才柔和了许多，“上门叨挠，实在迫不得已，还请看在四妹面儿上，多多照看些。”

        大郎微微点头，转身慢悠悠的走开了。

        “呸！什么玩意！家大业大了不起了是嘛？外头兵荒马乱的，哪天怎么死了，都不知道呢。”大姐夫啐一口，低低骂道。

        “好了！求人家还不知道收敛些？那是你们家卖出去的闺女儿，可不是人家正头正脸聘回来的媳妇，能这样，不错了。”谭七姑一屁股坐在门口，低低喘着粗气。

        “那怎么？有能耐别买呀！”谭家姑姑附和道。

        “你少说一句！”谭七姑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自己的鼓，没心思搭理她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

        “亲家姑姑，吃点儿东西吧，路上赶路也累了。”李婶子提了个食盒过来。

        “添麻烦了。”谭七姑应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不麻烦！着急赶路，定然会饿，先吃点儿垫垫肚子，歇歇腿儿，老太太让准备了晚饭，等晚上开饭了，过来叫您。”李婶子很客气，还给支了个小桌子，把食盒放在了旁边。

        谭一还了个礼，管套了几句，便摆桌吃饭去了。

        谭四儿一溜儿小跑着出了门，直奔了韩大夫家。

        这一路过来，草里一直有沙沙声跟着自己，自己快，那声音就快，自己慢下来了，那沙沙声，也跟着慢下来了。

        谭四儿稳住了脚步，站在那里静静的听了一会儿，那声音也跟着停下了。

        谭四儿看向那片草，拍拍左手，叫出了红团子，“这是你上次料理的活不是？没弄利索呀？”

        红团子转了转，一头扎进里草里去了。

        谭四儿看了一眼，觉得红团子吃不了亏，便抬腿继续往韩大夫家去了。

        “韩大夫？”谭四儿扣了下大门板，在门外喊了一声。

        韩夫人迎了出来，见是谭四儿，便直接招呼她去了储药房了，“我帮他晒药呢，他出诊去了，没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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