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一后去了那边儿。”霍先生指了个方向。

        大郎摆摆手，“小壁虎跟着去了。”

        “疼成这样了？”霍先生看向他的脚，他本以为这位少东家会二话不说的跟上去呢，“要不？我自己去？”

        大郎摇头，“咱俩回家。”

        “她娘应该是被藏起来了，这会儿还活着。”大郎走得很慢。

        “我背着你？”霍先生几步走到大郎大郎前面，半蹲下来，向后伸出了胳膊。

        大郎拍拍他的肩膀，声音很温和的说道，“不用的。忍得了。”

        “依你看，她定是中了什么吧？”霍先生也不磨叽，跟在旁边，两个人像是在村里散步一般。

        “是那南洋人的的东西。”大郎自嘲的笑笑，“它虽然奈何不了我，可我却不了解那玩意。”

        “姓陈的没了，却还有这些，显然，他闪来的不是一个人。”霍先生错着牙。

        “不急！这回的大戏，唱也得唱不唱也得唱。”大郎顺起三根手指，“三天以后！喜丧得唱戏！”

        说罢，便背起手，哼唧着一步步往家走了。

        霍先生轻咳几声，跟在旁边，一起走着。

        “哎，你这咳嗽，得几年了吧？”大郎有一句没一句的问道，“没在大地方找个好郎中看看？”

        “看过。落下的毛病，看了也就是抓些药，病症轻一些而已。”

        “中过招吧？”大郎侧头看向霍先生，蹒跚的往前走着。

        霍先生无奈的摇着头，“十分惨痛。”

        大郎把伸出手搭在了霍先生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失去的东西和失去的人，都可以找得到。要有信心。”

        霍先生轻声咳了两声，算是回答了。

        “你怎么先回来了？”李婶子在门口碰见了大郎，“东家没回来？”

        “他在那儿平事儿呢。”大郎笑道，探头向客房那里看了一眼，“那头怎么样？”

        “还那样！”李婶子撇了撇嘴，“她那姑姑，就这一会儿折腾了她好几趟。还书香门弟呢。”

        李婶子啐了一口 。

        大郎没说话，径直朝着客房走了过去。

        谭七姑正盘腿坐在门口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微微的睁开了眼，见是大郎，立刻恭敬的站了起来。

        大郎斜睨了她一眼，凑到她耳边儿轻身说道，“她们欺负我媳妇，你瞅着来的？”

        大郎周身的冷气和他说话时吐出来的冰凉气息，直接让谭七姑炸了毛。

        似乎是对谭七姑的表现很满意，大郎笑了笑，便越过谭七姑，进到了客房里。

        “妹夫！”大姐夫站起了身。

        大郎强忍下心中的厌恶，彼此见了礼，便拣了个离大姐夫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二叔这会子可好些？”大郎向炕上躺着的人看了一眼，见他一动不动，呼吸均匀，似是睡着了，便声音很轻的问了一句。

        “见好！”大姐夫说道，“方才还喝了一碗清粥。”

        “病着的人，能吃得下东西，就是好转。”大郎道。

        “要不要问问大夫，二叔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大姐夫的脑子里飞快的揣度着大郎的来意。

        大郎瞥了他一眼，“不急！等大好了再走吧。只是……”

        大郎顿了顿，还是直接开了口，“要吃什么用什么，厨房，库房都有，四妹妹劳碌得很，顾不过来许多，不到之处，请多担待。”

        “是是！”大姐夫脸一红，立刻起身道，给妹夫一家添这许多麻烦，怪过意不去的。”

        “既如此，不打扰几位休息了。”大郎起身，脸上噙着一抹笑，只是这笑容不能细品，越品越凉。

        “他什么意思？”谭家姑姑等看不见大郎的影子，才追到廊下，坐在谭七姑身旁，嚼起了舌头。

        “哼……”谭七姑斜着她，从鼻子里哼出声，“你不明白？我早就告诉你，让你少折腾人。”

        “她是我侄女！”谭家姑姑立起了眼睛。

        “她是你家卖出去的侄女儿。”谭七姑拍拍手，站了起来，“你自己好好琢磨吧。”

        说罢，甩下她一个人，去正屋里聊天去了。

        老太太一个人坐在正屋里做着针线活儿，见是谭七姑进来，便招呼她坐着喝茶。

        “四姑娘干活去了？”谭七姑扫了一眼屋子里，没看见其他人的影子。

        “嗯。”奶奶放下手里的笸箩，“村子里有人走了，纸钱儿啥的不够用了。”

        “这一趟事儿过了，村子里得腾出来不少房了。”谭七姑叹了口气。

        “造孽啊。”奶奶也叹气。

        谭四儿在库房里压着纸钱，臭子跟着跑前跑后的帮着她抱纸。

        所谓压纸钱，就是把外圆内方的古钱放在烧纸上，用锤子压出印子来。

        一撂烧纸，古钱放好，一锤子下去，从第一张到最后一张，张张得有印儿。

        “少奶奶，都这么多了，还不够使的嘛 ？”臭子指着已经敲好的一撂，奶声奶气的问道。

        谭四儿摇摇头，“多砸出来儿点，反正这会儿也没事儿。”

        臭子点着头，又抱了一撂过来，放在谭四儿的身边儿，自己也蹲在她身边儿，杵着腮帮子看着她一锤子一锤的敲。

        正敲着，大门被人敲响了。

        “仙人。”玉翠规矩的站在门口。

        谭四儿抬头，招呼她进来说话。

        “我娘让我来告诉你，说她看见个你们村的村长，带着个女人去了义庄。”玉翠支吾了一下，“我娘说，那女人像是失了魂的样子。”

        “我娘说，他是先去了义庄，然后，又带了个网兜去了村里一户人家，之后才带着一个女人出去的。”玉翠说得不含糊，可也不算太清楚。

        谭四儿听了她的话，寻思了半天，总结出来两点，村长弄了个网兜，带出去个女人，失了魂的女人。

        谭四儿的心咯噔一下，第一感觉便是那女人，是刘婶子。

        “什么时候看见的？”谭四儿开口问道。

        “昨天夜里。”玉翠答道。

        谭四儿放下手里锤子，从自己兜里掏出几块糖塞到了玉翠手里，“替我谢谢你娘。”

        说完，便自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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