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语&纪北琛（二十三）

        一旁的叶思廉有点无措，他刚才所说的话，不仅责骂了纪北琛，同时也触碰了叶思语的伤患。他半蹲在她跟前，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叶子……”

        他以为叶思语会哭，但叶思语抬头时，她的眼睛干干的，甚至连鼻尖也没有发红。她挤出了一点笑容，说：“我没事。”

        看见她那故作硬朗的样子，叶思廉更加心疼自家堂妹：“你要是难过就说出来，千万别自己憋着。”

        仰起头盯着天花板，叶思语叹了口气：“你已经揍了他帮了我出气，我真的不难过。”

        叶思廉说：“只揍两拳，便宜他了！”

        他仍旧怒气冲冲，叶思语就说：“你也冤枉他了，那些抹黑我的谣言，跟他没有关系。”

        叶思廉不可置信地问：“他把你弄成这个样子，你还帮着他说话？”

        叶思语从地板站起来，顺手也拉了他一把。两人回到客厅，她坐到沙发上，用手半撑着额头：“纪北琛真想对付我，肯定不会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更何况，要是他出手，我早被换角了，还轮到那么吃瓜群众嚷嚷吗？如果你一定要定他的罪，大概只能怪他没有帮我遏止那些谣言，不过他也没义务帮我做这些，所以从某些层面来说，他没有做错。”

        想到纪家在这圈子里的人脉与势力，叶思廉觉得她的想法也有一定的道理。别说失掉一个角色，就算把她彻底封杀，对于纪北琛来说也是易如反掌的事，他没必要绕那么大的一个弯搞这些小动作。他有点不解：“你明知道不是他，刚才怎么还那样误导他？”

        叶思语脸上露出倦怠之色，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的：“这样不是更好吗？我跟他……就这样吧。”

        过去的三年里，叶思语初时是为了女儿而举棋不定，后来却越陷越深，若再不果断抽身就不可自拔了。既然选择了跟他一拍两散，她就不想再来藕断丝连那一套。有些事，该断就断，有些感情，该结束就结束，继续犹豫不定，最终只会让双方受更多的痛苦和伤害。

        她话中带着几分决绝，几分无奈，细听之下，还有些许悲凉，叶思廉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晌以后，他忍不住问：“你不是爱上了那种男人吧？”

        叶思语用力睁大了发酸的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我不会让这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细细地端详过她的表情，叶思廉似乎有所领会，她分明已经为纪北琛而动了心，所以才这样仓促地逃离。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夸她明智，还是笑话她怯懦。他唯一知道的是，她肯定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被纪北琛缠上！

        翌日清早，叶思语出门之前，特地嘱托叶思廉把妞妞送到纪北琛那边。叶思廉不太情愿，她便像幼时那样晃着他的手臂，没皮没脸地撒了个娇：“哥哥，你就帮帮我，我现在只相信你了。”

        叶思廉自然无法拒绝，过后他又担心：“要是把妞妞送了过去，纪家那边不肯放人怎么办？”

        叶思语今天有一个电视台的通告，保姆车已经在楼下候着，她没时间解释，只对他说了句“不要动手”，接着就匆匆忙忙地出门。

        昨晚辗转难眠，叶思语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孩子带到纪家那边比较安全。如今风头火势，娱记又盯得那么紧，她真担心妞妞被骚扰，孩子才那么小，要是被人拿着□□短炮猛拍的话，一定会吓坏。再退一步来说，她爸妈已经快招架不住这只调皮鬼了，他们已经为自己那点破事而隐忧重重，她实在不忍他们继续为妞妞的事情而操劳。如此一来，把妞妞送到纪家是最佳的选择。至于堂哥所顾虑的问题，她倒安心得很，即使纪家不想放人，她相信妞妞也会想方设法回到自己身边的。

        虽然身后仍有一堆问题未解决，但把女儿妥善安置了，叶思语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可惜这样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在电视台的走廊里，她非常不幸地跟张嘉绮狭路相逢。

        自从张嘉绮把纪北琛得罪了，她一直被公司雪藏，待合同期满，她便签约了另一家娱乐公司。最近这三两年，她那势头有所减弱，但凌人的气势却丝毫不变。一看见叶思语，她便扬起得意的微笑：“好久不见啊。”

        叶思语懒得跟她寒暄，正要举步时，她却拽住了自己的手臂，说：“干嘛走这么快，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也对，你搭上江导，可火了。当初你还告诫我，说什么世界上没有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懂得教别人，自己怎么不学着点？”

        跟在她身旁的小助理气得脸色发青，但叶思语却毫不表情，脊梁挺得笔直，她转头瞥了张嘉绮一眼：“你不要得意得太早。”

        张嘉绮夸张地笑了两声，继续拿叶思语的旧话讽刺她：“我哪有得意，我只是替你的公关团队着急。影后都没当上就一睡成名了，真是特大的头条，我等着看你这场好戏，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出事以后，张嘉绮已经不是第一次中伤叶思语。在此之前，不少跟叶思语合作过的演员也被记者提问对这件事的看法，他们都觉得这不过是一场误会，而蒋靖风对她更是不吝赞赏，还呼吁影迷们明辨是非，拒绝言语暴力。然而这段采访视频曝光后，张嘉绮在一个探访节目里谈及此事，还有意无意地提到，在《二丁目的秘密》拍摄期间，叶思语跟蒋靖风交往甚密。消息一出，大家又开始怀疑蒋靖风是否有意包庇她，而她的罪名，又平白无故地多添了一条。

        不过，无论是恶意中伤，还是当面挑衅，叶思语都忍了。在这种时候，她不能再惹事端，否则就会便宜了张嘉绮，让这个居心不良的女人博得见报机会。她虽然能够按捺着不发作，但这口气仍旧哽在她喉咙，怎么咽也咽不下去。

        直至接到女儿的电话，叶思语的情绪才舒缓了一点。在电话里，妞妞兴奋地说：“妈妈，今晚爸爸要带我去旋转餐厅吃牛排，你也一起来好不好？”

        尽管晚上没有安排，但叶思语还是对女儿说：“你跟爸爸去吧，最近妈妈比较忙，可能没时间陪你。”

        妞妞很失望，她努力地游说母亲，母亲不被动摇，她就说：“那我也不去了，我等你有空再去！”

        没想到女儿这么固执，叶思语哭笑不得，犹豫了一下，她说：“要不这样吧，你先跟爸爸去吃牛排，晚点妈妈忙完了就过去找你。”

        妞妞答应以后，电话就换到另一个人的手里：“你几点过来，我让司机过去接你。”

        纪北琛的声音有点冷淡，叶思语顿了半秒，然后回答：“我自己过去。”

        那头顿静了一下下，接着就说：“随你。”

        将近九点，叶思语才自己开车前往纪宅。这几年来，她很少出入这座大宅，然而这里的管家和佣人似乎都对她很熟悉，每次过来总能喝到偏爱的茶和吃到喜欢的点心。

        佣人今晚没有准备茶点，将叶思语迎进屋里，她就直接将人领到二楼的主卧门前。

        主卧的门只是虚掩着，站在门边，叶思语就听见女儿的笑声从里面传出。她刚把门推开，原本蹲在角落的妞妞便快活地跑过来，直直地扑跑着她的腿：“妈妈，跟我玩捉迷藏。”

        看见女儿满头大汗，叶思语用手背擦了擦她的额头，温声说：“先洗澡好不好？衣服都湿了，再不换下就会感冒的。”

        说完，她扫了纪北琛一眼。那目光里带了些许责备，他摸了摸鼻子，接着也过来劝女儿：“妞妞，赶紧去洗澡。”

        纪北琛找来佣人给女儿洗澡，叶思语插不上手，闲着没事于是就到露台吹风。没过一阵子，纪北琛也走到露台，他们肩并肩地站在一起，谁也没说话。

        这样怪异的气氛影响了叶思语乘凉赏月的兴致，正想走开，一旁的纪北琛连头也没转，就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臂。他的状态显然被昨晚好得多，虽然臭着脸，但表情并不阴森，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她淡漠地收回视线：“我是来看女儿的，你别动手动脚可以吗？”

        将她拉了回来，纪北琛就松开了手：“真的只是来看女儿？”

        “不然呢？”叶思语说，“你以为我是来求你，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的？”

        纪北琛转了个身，背靠着栏杆看向她，表情慵懒散漫：“就算你肯求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紧接着，他突然话锋一转，连眼神都变得凌厉起来：“你就这么急着激怒我？你就不怕我不放过你那位动手打人的哥哥？”

        叶思语倏地一惊，她说：“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别扯到其他不相干的人身上。”

        “急了？”纪北琛轻笑了声，那笑意却不及眼底，“跟你开开玩笑而已，当然，或许哪天我心血来潮就较真了……”

        沉默地看了他片刻，叶思语才说：“昨晚是我哥哥不对，我替他郑重地向你道歉，你如果觉得不够解气，就尽管打我，我不会还手。”

        “好，很好！”纪北琛说得云淡风轻，但浑身散发着的寒气，暴露了他内心的愤怒。

        就在这剑拨弩张的时候，洗得香喷喷的妞妞穿着公主小睡裙奔了出来，她挤到父母中间，打破这方沉着的气氛。叶思语将女儿抱起，举步的瞬间，纪北琛压低音量对她说了一句话。

        闻言，叶思语的脚步一顿，但旋即恢复过来。她没有回应，径直往屋里走去。

        叶思语没有在纪宅留宿。明晨九点，她要出席一场记者招待会，与江氏夫妇等人澄清这场选角风波。待妞妞熟睡后，她又独自驾车回去，心无旁骛地留意着路况，她并没发现有道灼热的视线，一直在二楼的露台追随着她离去。

        出道多年，叶思语还是第一次召开这种澄清性质的记者招待会，想到待会要接受媒体尖酸刻薄的提问，她就感到忐忑。

        前往会场的时候，何航不断叮嘱她：“等下记者问什么都好，千万要冷静，就算你没做过，就算你有理，也不能乱来。”

        何航很少这么唠叨，单凭他那如临大敌的架势，叶思语就猜到那将是一场难打的硬仗。

        保姆车刚停下，蹲守在这里的记者就一拥而上，纷纷将录音笔递向正下车的叶思语。何航护着她，同时对一众记者说：“谢谢大家的关心，麻烦让一让。”

        在快门声和镁光灯的追随下，叶思语始终保持沉默。当她步上前庭的台阶上，有几个疑似杨霖霖粉丝的女人从对面冲了过来，她们嘴里一边说着咒骂的话，一边拼命地挤向叶思语那边。

        保安见状立即过来维持秩序，但在场的记者太多，而那几个粉丝又太过凶猛，场面开始失控。

        为了配合今天的记招，叶思语穿了一套正式的套裙，脚下还踩着高跟鞋。她站也站不稳，小助理早被挤到后面去了，她只能依靠何航支撑自己。

        在这混乱中，叶思语的脚窝被人狠狠地踢了一下，加上旁人左推右搡，她便不甚摔倒在地。后面的记者未知状况，继续横蛮地拥挤，继叶思语摔跤后，又有记者接二连三被绊倒……

        接到助理的来电时，纪北琛正陪着妞妞在院子里晒太阳。今天他连公司都没回，显然是不想处理公事。此际被打扰，他心里很不痛快，连语气都不那么友好：“什么事？”

        最近老板心情不佳，公司上下没有谁不知道，而那位倒霉的助理更是习以为常。思量了一下，他还是决定报告：“纪总，叶小姐那边出了点麻烦。”

        瞧了女儿一眼，纪北琛拿着手机往花房走去：“不是跟你交待过了吗？她的事通通不用管，也不用跟我汇报。”

        助理连声说抱歉，他正要挂电话，又听见纪北琛问：“不打都打来了，说吧，什么事？”

        听着老板那不悦的语气，助理心知不妙，只得屏住气说：“叶小姐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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