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雷雨。
夏颜坐在监控室,看着屏幕里电闪雷鸣的画面,神情凝重,桌上的咖啡没喝过一口。前天和林啸野的谈话始终萦绕心间,幽灵似的挥之不去。
有用的东西才配留下。
那没用的呢?
现在是末世初期,异能者还没出现。
如果林啸野开启异能后发现她没有异能……会怎样?
夏颜非常肯定男人对自己还有旧情,可是当拥有异能的,甚至比她更漂亮的女性出现,这份旧情还有多少?他还肯陪在她身旁吗?她有那么魅力无穷独一无二么?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当成一件物品去估价,可是残酷的现实逼得夏颜不得不去想。
惊雷不断。
右下角河边的监控画面在一阵爆闪过后,归于黑暗。
夏颜叹口气,揉按酸胀的太阳穴,决定先把疑虑放下,等到天亮就出去检修,仓库里备用摄像头和电线还有很多。
“天气果然开始异常了……希望接下来的洪水不要影响到房子吧。”
别墅的地势在整个池城都算高,水土保持得不错,往些年也没有泥石流的新闻,应该是安全的,不过,在大自然面前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
诺丁大学,礼堂。
徐泽林扣住烟盒,手抖得没法正常抽出烟支,男人吸吸鼻子,揩掉额头的冷汗,用手肘拐了一下陈牧洲。
“哎,帮个忙。”
陈牧洲抽出烟递过去。
徐泽林一连几次打火都没着,塑料打火机放在裤兜被血浸湿,哑火了。
“操……操!”
他越急,火苗越不出来。
最后打火机掉到一楼——礼堂大厅密密麻麻全是丧尸,几乎都是诺丁大学的学生,听到响动,瞳仁小眼白多的十几双鬼眼齐刷刷往上看。
阴森至极。
恐怖绝顶。
徐泽林吓得烟都掉了。
陈牧洲眼疾手快按下男人肩膀,两人踮脚蹲在二楼围挡,陈牧洲小声道:“我们还剩多少人?”
“不知道,我不知道……”
徐泽林神情痛苦,不住摇头。
他们守住所有门,把能移动的桌椅全部抵上去,还找到工具钉死窗户,谁想到,异变会从内部发生!有个同事应该是感染了怕被隔离,悄悄躲进卫生间,结果在卫生间里变异,好几个进去方便的人遭了毒手,又变成丧尸杀进人堆。
之前救下的那对母子也被害了。
现在两人就在楼下大厅徘徊……小朋友手里还拽着玩具车。
事故发生后,手脚利索又鸡贼的几个率先逃到二楼,然后用消防斧砍断木制楼梯,他和陈牧洲好歹凭借臂力爬上来,而那些老人、孩子、平常连楼梯都不会爬超过三层的人……就这样在下边等死。
现在又死而复生。
变成游荡的丧尸。
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徐泽林都大受打击。
陈牧洲拍拍他的肩膀,“别太自责了,老徐。”
徐泽林突然双眼发红,恨声说道:“要不是那个狗日的那么早断路,他们不用死的,江老师……也死了。”
江教授是徐泽林的硕博导师。
两人亦师亦友。
徐泽林最后拼死拉住老师,是对方不愿意连累他,主动放手落到尸群,走得非常痛苦,惨叫不断——他掉下去时群尸已经没有攻击目标,上百号丧尸分食他一人。
惨状可想而知!
陈牧洲沉默片刻,说道:“他们也是吓坏了,人在求生时往往顾不得太多。”
徐泽林面露震惊,迟疑道:“……是吗?”
陈牧洲颔首,问他知道法学史上那个最出名的虚构案例,洞穴奇案吗?
一群人山洞探险被困,缺乏食物,于是决定抽签吃一个人,以此求生。
幸存者被救出山洞后,面临谋杀指控。
部分法官认为他们犯罪了,杀人罪。
但是另一部分法官还是认为,几人的行为区别于谋杀,应该是极端环境下的紧急避险。
徐泽林当然知道。
他本科就是法学,男人几乎已经被陈牧洲说服,人性如此,不能过于苛责极端环境下的生物本能,但是看到老师残破不堪的尸体在地面毫无尊严地爬行,表情又阴沉下去。
陈牧洲进到房间,询问是否有人受伤。
众人脸色惨白,显然都吓坏了,只有少数几个人还能回答陈牧洲的问题。
角落,中年男人怀抱消防斧,防备地盯着陈牧洲。
旁边是一对母子,就是之前跟他站一对的母子,女人殷勤地给男人拍衣服和裤子,还把儿子的饮水壶献给男人,说他辛苦了,解解渴。
刚才砍断楼梯的就是他。
男人防着陈牧洲寻仇,陈牧洲靠得稍微近点,立马举起斧头瞪大眼睛。
“你要做什么?!”
陈牧洲说道:“我只想看看这里是否有人受伤。”
“放你妈的狗屁,你肯定看我不顺眼!告诉你,老子要是不砍断楼梯所有人都会死!你也会死!小白脸!”
陈牧洲,“我知道。”
男人见他语气缓和,不禁皱眉斜睨。
陈牧洲张开双手表明自己没有携带武器,对方这才面色阴沉地坐回。
男人自言叫郑发,是个包工头,今天跟大老板过来参加交流会,大老板已经死了,死得好,就知道拖欠工钱和装逼,活该!旁边的女人和孩子不是他的,烦得很,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骚婆娘半步不离地跟着,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说着,眼睛猥琐地瞟向对面穿黑吊带的女大学生。
吊带女生一激灵,忙往别人身后躲。
女人有些尴尬,但还是往郑发旁边又凑了凑,亲昵地挨着,“我叫齐慧,这是我儿子王天昊,学校的零食超市就是我男人开的,当初加盟就花了小一百万呢,后面装修和铺货又花一大笔,还好生意不错,每月流水都有二十万。除学校,我家还有三个分店,生意全都很好,我男人说我是福星,我没嫁之前,他一直倒霉,我这个人就是命好,不只一个人说。头胎就是儿子,当时同产房的人羡慕死了,她们全是女儿,还想抢我家小宝呢……”
齐慧说起来没完没了。
陈牧洲礼貌地聆听,没打断。
包工头郑发却觉得丢脸,呵斥道:“闭嘴,一个婆娘话这么多。”
房间里有人咳嗽。
女人忙笑着收拢话头,“哎呀哎呀,瞧我一高兴就……我就是瞧郑大哥有眼缘,像我亲大哥才寸步不离地跟着。”
郑发指着陈牧洲,“你怎么不看他有眼缘,我瞧他帅多了,你跟他去。”
这还用你说。
齐慧瞄两眼高大英俊的陈牧洲,心想,这种人轮不到她去缠,掖住裙子讪讪笑了。
陈牧洲清过人数,来到隔壁。
有人高烧,在吐白沫。其他人离得远远的,见到陈牧洲进来立马惊惶道:“快把他扔出去!快!要变异了!”
陈牧洲把人架出去。
没有一个人搭手。
那人牢牢抓住他的手,哀求道:“兄弟,别现在推我下去……你把我绑在楼梯口,等变异了,再推……我怕啊,好怕啊……”
对方说着哭起来。
哭的是血泪。
血泪——正是变异的前兆。
徐泽林一看,忙站近拉陈牧洲,“你怎么不躲着点,咬你身上怎么办?”
“老徐,也许我们都会有这一天,谁都逃不了,我希望轮到我的时候,哪怕只剩最后一秒也有人把我当人看……”
话音未落。
流着血泪的男人挣扎着爬起来,主动跳下去。
徐泽林和陈牧洲呆在原地。
许久,陈牧洲看着自己的空荡荡的双臂,自嘲道:“……他是怕连累我吗?”
徐泽林拆下一块带尖刺的木棒,挥了挥,冷笑道:“哥们受够了,这个世界凭什么总是好人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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