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开业。

        夏颜和林啸野混迹其中。

        两人都做了变装，口罩、帽子一件不少，穿的是灰扑扑的耐脏颜色，典型的末世打扮，扔到人堆里根本认不出。

        “入口有点混乱，要是换成自动检测体温的仪器会不会更有效率？”

        夏颜排队进来后，望向林啸野。

        林啸野淡声道：“干嘛看我？”

        “群星没有这项设备么？哥哥？”

        “……尝到甜头了，夏颜。”林啸野牵着她往前，闷道：“现在都不自己想办法，全部扔给我？”

        夏颜摇晃他的手。

        林啸野说有是有，但没有必要，通常来说开业头几天的人就是会比平常多，直升机撒了传单，过来看热闹的不少，慢慢就淡了。

        夏颜想想也是，没有再提。

        她边走边看，跟黑市做比较。

        现在物资还不够丰富，但总体来说比在黑市实惠，集市采光也好，当然她也理解黑市开在地铁通道的原因，末世之中，人们在狭窄的空间更有安全感。

        “孙小晚的安排不错。”

        高处有人持枪了望，周围有固定的守卫，街道也有动态巡逻的守卫。

        巡逻人员会介入争吵。

        虽然手段粗暴，但是制止冲突的效果拔群。

        两人进到集市内部，风机不停旋转，但还是好热，不过好像只有夏颜感到窒息，她站了站，瞧着精神抖擞的人群，有些恍惚。

        林啸野问怎么了。

        夏颜说她前世经历过高温，本来也像这些人一样，能忍受憋闷的环境，可是这一世不行了。

        她住在蛇山公馆，一直享受适宜的温度和美味的食物。

        已经失去室外生活的能力。

        林啸野的眉尾微不可见地压了压，他说金丝雀是这样的，一开始憎恨笼子，后来离不开笼子。

        夏颜点头。

        林啸野问道：“不生气么，说你是金丝雀。”

        “不生气。”

        这就是她追求的。

        不过林啸野说的也不全对，金丝雀和金丝雀不同，有的离开笼子，挣扎过后，还是能活。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活的那种，但知道，她至少是不怕离开笼子的那种。

        两人对叫卖的物资不感兴趣。

        夏颜询问林啸野关于交易丧尸和人类奴隶的看法，林啸野无所谓。

        她又问妓院和鸭馆，不少人提过建议，各大基地内部其实也不少，明的暗的都有。

        “不需要。”

        林啸野说这是滋生疾病的温床，收获比不上风险。

        最新开发的疫苗已经能有效地控制丧尸病毒在人体复制，但是一些古老的性病，依旧毫无进展。

        “终有一天，丧尸病毒会被克服，鼠疫、天花、大流感……都是人类进程的一部分，生和死反复拉扯，有时是死亡占上风，有时是生，总会有胜负的，可根植于生殖和欢愉的病，没有胜负，它们一直在。”

        夏颜很是震惊。

        这还是林啸野第一次谈及对丧尸病毒的看法，而且观点好炸裂。

        性病比丧尸病毒还可怕吗？

        她喃喃道：“疫苗进展这么快？那世界岂不是很快就能恢复往日的秩序？”

        “傻瓜。”

        林啸野揉揉夏颜的脑袋，无奈又宠溺。

        他说针对人类的疫苗并不关乎人类的复兴，现在是尸者的帝国，除非某天能找到一种药剂治愈丧尸，否则人类只能退居一隅。

        像老鼠一样生活，才是人类的归宿。

        夏颜沉默了。

        前世她一直在逃命，渴求疫苗、渴求晶核，渴求安全的居所和强有力的保护，从未想过人类会去往何方。

        她觉得林啸野……有些陌生。

        原来大魔王不恋爱脑的时候，竟然在考虑人类的命运吗？

        林啸野捏她脸。

        夏颜眨眨眼，小声道：“很早我就想问了，林啸野，病毒是群星研发的吗？”

        “可能是。”

        林啸野并不否认，毕竟放眼全球，拥有实力这么干的只有群星集团，别说夏颜怀疑，他都怀疑。

        他和兄弟姐妹们，或多或少都经过改造。

        老头对自己的孩子尚且如此，对人类估计也没多少怜悯。

        “但是颜颜，你要知道‘不死者’的概念，东西方神话都有提及，东方的僵尸，西方的吸血鬼，原始部落也不例外……宝贝，人类真正的历史在神话当中。”

        在群星集团诞生之前，人类的历史当中早已流淌“不死者”的血脉。

        谁也不知道，未曾被书写的历史当中，是否存在过一段僵尸或者吸血鬼统治地球的时代。

        “我们不知道的，远比我们知道的多。”

        林啸野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夏颜思索片刻，还是不太懂。

        “你是说某天丧尸消失，这段血腥的历史也会消失吗？大家就当做没发生过？”

        “那后人该怎么避免重蹈覆辙？”

        她的问题真多。

        林啸野耐心听完，笑了笑，说夏颜还是不明白，这根本不是他们需要操心的问题。

        “恐龙统治地球1.6亿年。”

        “现在鸟类仍有恐龙的基因，某些学说甚至认为，鸟类不是从恐龙进化而来，它们就是恐龙的一种，恐龙并未消失，只是没有统治地球了。”

        “将来如果丧尸发展出文明，他们甚至会将自己定义成人，就像我们现在看待早期的猿人一样。没有变成丧尸的人类，在他们看来就是进化失败。”

        夏颜彻底呆住。

        她的脑子很乱，勉强抓住重点，“丧尸会进化出文明吗？”

        林啸野思索良久，缓缓说道：“如果他们不用转化人类，也能自己繁殖的话。”

        丧尸和丧尸繁育后代吗？

        食物要怎么解决？

        不对……丧尸只要是活物就能吃，不是非要人类。

        霎时间，夏颜感觉自己就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她的挣扎、痛苦，放到长远看，毫无意义。

        强烈的风吹进来。

        身体到处都在漏风。

        她不由自主握住林啸野的手，林啸野坚定回握，温柔道：“所以别再想以后了，颜颜，爱我吧，像我爱你那样爱我。世界毫无意义，只有我们彼此相爱才有意义。”

        夏颜心神巨震。

        长久以来缠绕在林啸野身上的谜团终于解开——她一直好奇，他什么都有，为什么要偏执地爱她？

        是精神疾病作祟吗？

        还是他只是在玩弄她？

        现在答案揭晓，在那双清浅迷人的金色瞳孔中缓缓浮现。

        他的世界远比她广大，他早就看透了人生没有意义，没有意义的世界中唯有爱是灯塔，是原点。

        他选择爱她，而不是别人。

        邪恶、偏激、不择手段，就连子嗣的存在都要嫉妒（夏颜隐隐感受到对林啸野而言，孩子也只是用来留下她的手段）。

        他选择她作为人生的唯一意义，不是愚蠢，也不是疯癫，而是夏颜无法理解的跨越时间和空间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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