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一周内，两人的第一次碰面。

        没办法，明姝怕他拉着自己离婚，只能躲着他。

        眼下面对裴渡的询问，明姝直接倒打一耙：“还能去哪里？嘁，当然给你和你的小情人留空间啊。”

        裴渡微微皱眉：“小情人？”

        明姝道：“对啊，不管是夏幼安还是谢照深。”

        裴渡眼皮眺了跳：“不许在跟我提谢照深。”

        明姝撇撇嘴，不让提谢照深，不就是默认了夏幼安是他的小情人了嘛。

        明姝道：“随便你。反正我受不了你天天对我冷暴力，打算出去散散心。”

        裴渡道：“胡搅蛮缠，是你一直躲着我，还说我冷暴力？你到底要去哪里？”

        明姝东扯西扯，就是不说实话：“关你什么事，反正我就要被你扫地出门了，我自己排练一下收拾包袱滚蛋不行吗？”

        裴渡冷笑，拦在明姝面前，眼睛看向她手里的行李箱：“你还没有参悟净身出户的概念，这个行李箱是我的，里面的衣服，大半也是我给你买的。”

        明姝气得磨牙：“裴扒皮！你把老婆扫地出门，连行李箱都要计较！”

        裴渡姿态闲闲地靠在门边：“再问你一遍，你要去哪里？”

        明姝道：“出差！我要去平通市出差！”

        裴渡道：“大半夜出差？”

        明姝推了一把裴渡：“是啊，紧急新闻懂不懂啊。”

        裴渡冷笑，平通市三个字一出，他就知道明姝要去哪里了。

        左不过是为了那个蹲拘留所的竹马奔波。

        裴渡让开一个身位：“既然能买机票，就说明你已经领了身份证，等你从平通市回来，就跟我去民政局申请离婚。”

        明姝嘴上答应他，可等彻底出了门后，又喊道：“裴扒皮，我没领身份证，一会儿打算用临时身份证值机，你慢慢等着吧你！”

        说着，明姝提着行李箱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

        裴渡看着阴沉沉的夜色，一时间沉默下来。

        明姝坐上出租车直奔机场跟小绿碰面，她一边拉着小绿办临时身份证值机，一边安抚她道：“你放心，姐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小绿笑嘻嘻道：“那我就等姐带我平步青云了。”

        两个人坐上了前往平通市的飞机，看着外面黑压压的星云，小绿道：“姐，江主播真的是被冤枉的吗？”

        明姝道：“我不知道，但疑点太多，总该去查一查，不能让好人蒙冤，也不能让坏人脱罪。”

        小绿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向明姝道：“事情闹得太大了，现在大媒体牵头，小媒体起哄，整个社会都在为抓到一个衣冠禽兽狂欢，警方还没出通告，社会就给江主播定了罪，我不太懂，现在的新闻是怎么了。”

        对一件事祛魅最好的方式便是加入。

        在她做新闻之前，她一直觉得新闻是神圣且严谨的，是大众的眼睛和喉舌。

        进入蓝海台后，她才发现，舆论是万千张嘴，信息混沌其中。

        明姝道：“还记得新闻三要素吗？”

        小绿道：“当然记得，我在学校第一节专业课学的就是这个。真实性，时效性，准确性。”

        明姝摇头：“那个说法已经过时了，现在新闻的三要素是弄虚、作假、带节奏。”

        自我调侃完，两个人笑作一团，可笑着笑着，辛酸便浮上心头。

        小绿眼睛雾蒙蒙的，过去揽住明姝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姐，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是通过我爷爷的关系进的蓝海台。面试的时候有个女生，各方面都比我优秀，可还是被刷下来了，当时在蓝海台楼下痛哭。我心里难受，憋着一股劲儿，总想着要做出点什么来，也算对得起把人挤掉，才得来的实习机会。可我到了蓝海台之后才发现，实习生就是跑腿递咖啡的。我爷爷的面子不好使，因为大家都是关系户。”

        小绿说起了她爷爷，生前是蓝海日报的记者，一手笔落惊风雨的文辞，写尽新中国改革发展的筚路蓝缕，拿过不少新闻奖。

        后来新媒体迅速崛起，纸媒走向没落，新闻也愈发混乱，小绿爷爷那套做新闻的笔法，早就不顶用了。

        如今的许多新闻，没有帮民众睁眼，反而在制造民众的蒙昧。

        蓝海台也不能幸免，“知道”已经是少有的，能够保持清醒的栏目了。

        小绿道：“如果我爷爷还在世，看到新闻界混乱的现象，肯定要被气得跳脚。”

        明姝也不诧异：“现在什么不看关系，要是没有静姐支持，‘知道’也做不起来。”

        明姝坦言，她虽然没有靠裴渡给台里施压，但靠了裴渡嫂子的帮忙。

        普通人想要出头太难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当初跟裴渡结婚，到底为了爱，还是为了裴渡的富贵权势。

        大概是想到了爷爷，小绿一时有些动容：“姐，我觉得做新闻不该是这样的。”

        明姝把她揽在怀里，低声道：“那就去做你想要的新闻，当那个执火把在黑夜里踽踽前行的人。”

        小绿感动得一塌糊涂：“姐，你是除了我爷爷外，我最想跟随的人了。我进入新闻部，也是冲着你来的。我本科的时候，一直看你主持的‘知道’，我导师还说过，‘知道’是为数不多，没有被流量左右的新闻栏目了。”

        明姝推开她道：“我不是拉拉。”

        小绿破涕为笑：“我也不是。我喜欢男人，最近喜欢苏慕。”

        “苏慕？”

        熟悉的名字从小绿口中说出来，让明姝有点儿意外。

        小绿点头如捣蒜，把手机屏保给明姝道：“就是一个小明星，长得帅，演技又好。我最近在追他的剧。”

        明姝轻声笑了笑。

        小绿道：“我觉得以后我在新闻界混不下去了，当狗仔也是一条出路，我还蛮喜欢追星的，以前跟着粉丝团到处跑，拍明星照片再倒卖，一张图最贵的能卖几千，便宜的也有个几百。”

        明姝道：“是个出路，听起来比做新闻赚钱。”

        夜色漫长，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姐，我是为了继承我爷爷的遗愿才搞新闻的，你是为了什么呀？同事们都说你很拼，是因为热爱新闻吗？”

        “热爱？”

        明姝眼睛浮现出迷茫：“我也不知道。”

        她这么爱钱，为什么会进入这个万人唱衰的行业呢？

        明姝脑子有些混乱，失忆后，她害怕头痛，很多事情都没有往深了想。

        这会儿慢慢回忆起来，竟然真有一些细微的记忆浮现。

        “我好像是为了一个人，至于是谁，我想不起来了。”

        明姝喃喃自语，低头一看，小绿已经靠着她的肩膀睡过去了，呼吸平稳，嘴里还喃喃唤着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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