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道长很是感慨，不是为了自己曾经错误的判断，而是为了这个孩子不应该有的转变而感动惋惜。

        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玉明道长只是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宋远文，无话可。

        最后沉不住气的还是宋远文。

        墨雨楼是整个靖王府最舒服的地方，虽然宋远文是个练武的人，一点都不怕冷，但到了冷的时候还是有很充足的暖气的。

        身子完全暖和过来的时候，宋远文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忍不住开了口。

        “玉明道长远道而来，来到了风云暗涌的金陵不知有何贵干。”

        玉明道长没急着回答，只是先提出了一个问题。“远世子是否需要能够缓解暗雨幽蓝症状的药。”

        最近一直都看起来内心毫无波澜的宋远文一瞬间变了脸色，甚至是毫无顾忌的抓住了玉明道长与面容严重不符的细嫩的手。

        “道长，您是您有暗雨幽蓝的解药。”

        早就猜到了宋远文的行为，玉明道长倒是能面不改色。

        “暗雨幽蓝乃是北苏皇室秘药，出世几百年来从未有人研制出解药，老朽不过是一介道士，也是无能为力的。”

        宋远文的眼神瞬间就灰暗了下来，无力的跌坐在了椅子上，眼中带着一点血色，还有深深的绝望。“道长可是在玩本世子吗，难道不知道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吗。”

        玉明道长露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微笑，还有难以言的深邃，宋远文一直看着他的眼，却还是不能看清楚里面到底还是什么看不懂的东西。在片刻之后，宋远文再次想暴走的时候才缓缓开口。

        “解药老朽的确没有，但是老朽从祖上传下来一件至宝，可以抑制暗雨幽蓝的蔓延速度，虽没有解毒的功效，但至少能让靖王爷多撑一段时间。”

        宋远文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玉灵珠！您舍得拿出来？”

        “玉灵珠”这三个字一听就是好东西，而玉明道长却是一点心疼的样子都没有，甚至可以很淡定。“放在老朽这里也不过是一死物，能够拿出来救人岂不是发挥了其真正的用途。”

        玉明道长不心疼，宋远文心疼，为玉明道长心疼。

        “您难道不怕家中对您不利，您当初为什么离开，可不要忘了。这东西能让他们完全丧失理智，您至于拿出来，断了您回家的最后退路吗。”

        玉明道长像是没放在心上，宋远文的话好像是浮云一般，根本不会让他的心中有一丝丝的波动，唯有微微一笑报以心情。

        “世子多心了。老朽既然遁入空门，就不会再想着回家了。一个让老朽完全丧失希望的家，一个将老朽利用完就抛弃的家，完全不值得老朽将玉灵珠还回去。玉灵珠在老朽的手中没有什么用，还是给世子，给靖王府挽救一条生命来的有意义。”

        宋远文看着玉明道长半不出话来，只能问了一个看似莫名其妙的问题。“您怎么决定的无所谓，但是我想知道的是，甜甜她是怎么想的，您要是把玉灵珠给了我，那甜甜以后就真的回不去了。”

        到这里，玉明道长的眼神有些闪烁，但最后还是恢复了坚定，最后平淡如水。“甜甜不会因此而怨恨老朽的，要是回不去，那是她的命。玉灵珠，老朽是一定要给你们的。老朽的命是靖王爷救下来的，老朽无论如何也要帮他一把。”

        不感动是假的，提起从前的事情，宋远文有些不知所措。

        宋廷辉不同于宋远文，他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是凌霞宫培养出来的尊主，是血战沙场的靖王，比起宋远文，他对于生命更加的淡漠，即便在这个世界他真的算是一个尊重生命的人，但还是和生长在不同环境中的人差远了。

        他这一生救下的人很少，但每一个人都能一辈子的记着他，记着他的恩情。

        玉明道长就是宋廷辉救下来的人，一个在绝境之中被赋予了生机的可怜之人，一个带着女儿独自求生的人。也就是被宋廷辉救下来的这个人在经历了所有的事情之后，终于看破了执念，成了名动九州的玉明道长。

        玉明道长虽然后半辈子都不问俗尘之事，但还是出尘脱俗的养大了自己的女儿，然后彻底放养，从一个父亲变成了一个正儿八经的道长。

        凡尘中事，能让他牵挂的，只剩下了宋廷辉的救命之恩、女儿的安危和这一颗玉灵珠了。

        他把这颗玉灵珠给出来，少了一个和过去有关的东西，却与过去牵连的更加紧密了。

        没有一个人能和过去彻底的诀别，也没有一个人能完全甩开过去的包袱，就算是失忆也不能甩开过去的印记。玉明道长虽然出家了，但到头来还是一个有着过去的人，即便是他，最后也会牵扯进无尽的红尘郑

        对于这一点，从前的宋远文看的不甚清楚，经此一事，他才能明明白白的看清这一切，也才更加对这些事情感受深刻。

        就像是他，原本以为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就能将不堪回首的过往舍弃，结果在这里生活的每一点细节都和过去或多或少的有着联系，千丝万缕，纠缠不解，到了现在，他基本上就成了曾经的样子。

        唯一的差别就是，曾经他为别人卖命，而现在是他和别人一起为了自己的目标卖命，到最后的结果恐怕还是一样，将自己的性命葬送在无尽的杀戮郑

        既然不能割舍下过往，那还不如坦然的接受，无论是他，还是玉明道长，都是如此。

        “好，玉明道长既然舍得割爱，那本世子自当接受。晚生在此，多谢道长的慷慨馈赠。”

        宋远文站起来，深深的对玉明道长鞠了一躬，不仅仅是对长辈的恭敬，最主要的是，还有对这个拯救他家人之人深刻的感谢，哪怕是饮鸩止渴，那也是对他最好的安慰。

        玉明道长微笑着看着宋远文，竟是无比的满足。“能够帮上靖王爷，老朽就安心了。老朽该回去了，世子留步。”

        宋远文没话，只是点零头。

        在得到了宋远文的答复之后，玉明道长就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离开了墨雨楼，离开了靖王府，甚至是离开了金陵。一手极好的轻功一般人都练不出的水平，又是一介江湖高手。

        玉明道长离开了，带走了他的仙风道骨，只留下了无尽的滚滚红尘，任宋远文、下人在其中摸爬滚打，永远无法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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