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宁听见身边人的议论，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幅画所吸引，料想今日的头筹都只会是自己。

        她很想往坐上的四皇子和靖王世子看去，却怕自己太过大胆的动作惹来皇后不开心，于是假装目光淡然，并没有任何急切的模样。

        她是在慕府里寄住的表小姐，位置自然是安排在慕云徵的旁边。

        此时她的模样慕云徵即便是不刻意都可以收入眼底，转过头更是看的清清楚楚。

        慕云徵微微地倾了身子，轻声道：“表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这么别出心裁相出那引蝶的法子，倒是高明的紧。”

        苏芷宁乍听她说话才要得意，可视线停在慕云徵带笑的唇角，只觉得心头一紧。

        她和慕云徵其实没有起过太大的正面冲突，可她能感觉出来，这个表妹不喜欢她。

        平日也大多是她去主动找慕云徵说话，今儿个慕云徵却开口说了一句这样的话，难怪她不多想。

        可她是细想一下，那画放在上头，慕云徵又看不到，便放宽了心，以为慕云徵只是要在众人面前做出姐妹和睦的模样，便也笑道：“是啊，的确是啊，这样倒是引人注目了。”

        慕云徵看了她一眼，浅笑道：“不过有时候，太过出风头，其实也不是好事了。”

        苏芷宁没想到她话锋一转，竟然又说了这个，眼底浮起一丝不悦。

        慕云徵定然是嫉妒自己没想到这样的好法子，一想到慕云徵在嫉妒她，心内就浮起一种莫大的满足感。

        就在这个时候，皇后嘴角浮现了一个缓缓地笑容，那动作十分缓慢，也十分的怪异。

        她望着面前的画儿，道：“唐嬷嬷，不知这吸引了众多蝴蝶的画，是谁家小姐所做？”

        唐嬷嬷皱了一下眉头，用手将那些蝴蝶一扫，把桌子上的画提了起来，高高举起，给众人观看。

        “皇后娘娘问这画儿，是哪家小姐所做？”

        在众人四处看探之时，苏芷宁面带微笑，站起来后对着皇后遥遥一拜，道：“回皇后娘娘的画，拙画是臣女所画。”

        “噢，你自称是臣女，请问是哪家的千金呢？”皇后含笑问道。

        她的问话实属平常，可是苏芷宁的小脸却有一点难堪在上面。

        刚才慕云徵自称是民女，因为慕容是商人，而苏芷宁的父亲是苏家望族的子弟，也在京中曾任职，可到底官职不大，鲜为人知，又已经去世。

        苏芷宁想了想，才答道：“臣女父亲前年已丧。”

        “噢，原是如此，那你今日来参加宴会，是随何人而来？”皇后似乎对苏芷宁颇为关爱，仔细的一个个问着问题。

        众人也觉得苏芷宁是得了皇后的青眼了，皇后如此尊贵的人，还仔仔细细询问着她的出身，只怕是有其他的意图，一时都认真的听着。

        只是沈姨母当初不遗余力的在清州上流圈子里交际，这里的人还是都晓得苏府的。

        苏芷宁心中也是如是想，否则的话，皇后根本就不需要问她一个小小千金的家世，也许皇后是觉得她蕙质兰心，对她起了指婚的心思，便越发地恭敬有礼，“臣女随母寄居在姨父姨母家中，蒙皇后娘娘邀请慕府女眷参加，臣女也随来参加。”

        “那你母亲呢，今日可否有来？”

        皇后依旧笑着，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众人坐在花园里，远远看去，她的脸色在阳光下看得不甚清楚，只觉得模糊一团。

        话问到这里，苏芷宁心头已经不如开始那般的笃定了。

        皇后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根本就不说有关于那副画的事情，如今更是问到了她的母亲，难道已经知道了慕府里的事情。

        她心头一紧，心头瞬间滚过了千般万般的想法，最终想到，连慕云徵慕容都找不出证据的事情，皇后如何会得知，便稳下心神道：“家母重病，无法出席宴会，现正在府中养病。”

        她这句话刚一落，却不想皇后娘娘的声音忽然一转，从刚才的平静温和，变成了凌厉之极，只见她眉头一挑，极为严厉地开口。

        “既然是家母重病，又寄居人下，身边无人伺候，怎么你来参加宴会，任母亲一个人丢在一旁？！”

        一语出，众人哗然，开始见皇后那般亲切温和的态度问话，都以为苏芷宁得了皇后的青眼，谁曾想局势一下子就变化了过去，皇后突然出声指责了苏芷宁。

        苏芷宁如同被一把冰刀戳进了心窝，一双杏眸浮现出惊讶的表情，望着坐在上方的皇后。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是接到了懿旨，不敢有违，臣女的母亲身边已有丫鬟伺候，待宴会结束，臣女便会伺候在床前。”

        她这话的确说的没错，皇后的懿旨一下，不管有什么缘由，来参加宴会总不算是个大错。

        可明显皇后并不觉得如此。

        她面色沉肃，眉头却是带着威严斥道：“好一张巧嘴，即便是有本宫的懿旨，可你母亲重病在床，你竟然打扮得如此艳丽，就不怕寒了你母亲的心吗？”

        皇后的再次发难，让苏芷宁的脸一下就青了。

        即便她心思灵活，可到底是未曾及笄的少女，又是第一次亲见皇后，那种天生的威仪就压迫在她的心中，再被这么厉声喝斥，心头吓得几乎如同有石头在猛烈撞击，不知如何开口回答，一时便冲口而出。

        “皇后娘娘是国母，国母有懿旨，臣女必定要遵从，若是穿的过于素淡，只怕会冲撞了皇后……”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皇后的脸色便越发的阴沉，雍容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破音：“你还在反驳本宫！今日除却你之外，还有清川侯的千金，因清川侯夫人病重在床，她便来给本宫告罪，要在床头伺候母亲不能来参加宴会！”

        姜嫚？

        慕云徵这才想到，今日似乎进来之后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原来如此，在清州的贵胄中，清川侯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姜嫚必然会受到邀请。

        不过慕云徵也未曾感到意外，毕竟姜嫚的孝顺还是有目共睹的。

        皇后似乎震怒之下，还未说完，继续道：“再看你今日交上来的画作，本宫让画春日繁花景色，你却故意在那画上洒上引蝶的香料，一个母亲重病在床的人，竟然将心思放在这歪道上，本宫很难相信你平日里是如何用心伺候母亲的！”

        一连几段话砸下来，方才插在胸口的那把冰刀仿若又被推进去几寸，苏芷宁只觉得浑身发冷。

        但她也知道，皇后娘娘是发怒了，虽然这怒气她觉得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她此时不能再狡辩。

        她急急迈出桌前，跪了下来，诚惶诚恐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女此次的确是想在皇后娘娘面前讨得厚赏，臣女有罪，回去定当好好反省，更加用心的照顾母亲！”

        好一个能进能退的苏芷宁！

        慕云徵在心内暗暗叫一声好，看着苏芷宁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的姿态，眼底都是幸灾乐祸的笑意，只是她这般认错的姿态，也得看皇后买账不买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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