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俊愣了一下,很快又哈哈大笑,“司马皇族早已被屠灭,是谁在这里冒充前朝皇族身份,还大言不惭,招摇撞骗?”
王烈傲然道,“我家平城王就是司马皇族后裔,尔等是非不分才是反叛之人,如今大业光复在即,还不赶快受降。”
田俊淡淡道,“就算是又怎样?这天下本就是靠实力争来的,你们已成瓮中之鳖,还妄想复国,岂不笑话。如果你识大体,趁早放下武器,我倒是可以饶你不死。”
王烈冷笑道,“你们的陈楠公主被围困在大营中,已是坐以待毙,如今整个平城都在我们手中,你若识时务,现在就投靠平城王,还能封个高官,否则只会自讨苦吃。”
他无意中倒是泄露了陈楠公主的近况。知道公主无恙,田俊已安下心来。
田俊笑了笑,“别做梦了,你们那点兵力在朝廷面前只能吓唬人,各路讨伐的大军很快就到。你还年轻,不要两眼一黑走到底,好好听我一句劝,早些迷途知返,否则你可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两人隔着江面相互喊话,都没占到便宜。王烈毕竟年轻,火气也大,见无法说服田俊,他眼里忽然闪出寒光,抬手一挥,一名小兵抱着一把华丽的红漆大弓跑了过来。
只见他一把抓起那把红漆大弓,迅速弯弓搭箭,看也不看就朝田俊的小船射了过去。
这支箭力道十足,快如闪电,箭锋犀利,全程闪着摄人的寒光,带着一股逼人的寒气,径直朝田俊的前胸飞了过来。王烈只是随手一射,并没有瞄准,但射出的箭却没有丝毫偏差。
没有人来得及为王烈的箭法喝彩。两军阵前的士兵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注视着这一突如其来的巨变。
让人意料不到的是,王烈这支箭刚飞到一半,一股寒光也从田俊身后的楼船射了出来。
一支更加雪亮,更显锐利的白羽箭,以更快的速度,在江面上直接把王烈那支箭射了下来。电光火石之间,这两支箭如同两道闪电在空中展开迅猛搏击。
高下在刹那间已判定。
两支箭同时跌落在田俊身前的水面。后来的这支箭毫无疑问更加厉害。要击中如此迅速又微小的移动物体,难度极高。单就这一箭,箭手的功力远远超过王烈。
成云立在船头微微一笑。他一只手将黑漆弓轻巧地立在甲板上,另一只手朝王烈挥了挥。成云并不是在炫耀,他只不过想让王烈明白自己是在救人,并没有暗箭伤人的意思。
周围的士兵在短暂的沉寂后,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王烈呆在原地,脸色骤变,变得极为难看,白玉般的面庞已涨得通红,他一向对自己的箭法极为自负,没想到今天遇到高人了。他呆了好一会,不知是该继续射下一箭,还是就此退回到围墙后面。
田俊却已在大笑中,下令小船回转。
“既然话不投机,那就只能战场上见。”他只留下这一句话,就飘然返回了楼船。
田俊刚回到楼船,江面上忽然刮起了一股大风,平静的水面被大风掀起阵阵波浪。
江中心的战船已落下风帆,放下铁锚,但还是被风吹得不断摆动。船上士兵的刀枪在晃动中相互撞击,发出一阵铿锵的回音,如同大战来临前,士兵相互碰撞兵刃发出的回响。
这股大风从水面席卷而过,又向码头刮去。
风带着强烈的旋转,如同一条翻卷的巨龙,径直向码头扑去。霎那间,码头上飞沙走石,王烈几乎被风吹得睁不开眼,他急令回撤。王烈担心平江水军趁起风发起突袭,恨恨地退回了围墙后面。
没人知道这股风从何而来,因为这股风很快就消失了。一切在短暂间又复归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这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一阵如海啸般的嘶鸣划过静止的天空。
几乎同时,战船上的抛石机和码头上的抛石机开始相互对射。
没人知道是谁先开的火,但双方都是有备而来。两边的抛石机如同一条条火龙,喷出一个个带着尾焰的火球,向对方迅猛扑去。这些密集的火球首先在空中相遇,很多火球在空中发出剧烈的碰撞,被分解成无数个大小不等的火球,如同烟花般散落在码头前的江面上。
双方的战斗正式打响了。
码头上的抛石机威力更大,射程更远,但数量不多,发射的间隔也要更长一些。
战船上的抛石机个头虽小一些,但搭载抛石机的战船有几十艘之多。它们在江心排成一排,一起发射时,就像一面巨大的弹幕,将码头上发射过来的火球一一击碎,只有少量的火球落在战船队列里面,更多的火球却砸在码头后面的防御阵地上,在如雷鸣般的巨大声响中掀起一片火海。
整个码头仿佛都在燃烧。
平江水军最前面的几十艘艨艟战船排成一排,开始发起对码头的冲击,后面跟着的是数量更多的运兵船。那几十艘配置抛石机的战船仍停在江心,向码头的防御阵地不断发动远程攻击,掩护运兵船靠岸。
江面和码头上抛石机的巨大声浪和双方士兵的喊杀声震耳欲聋,其间漫天的箭雨在空中不断你来我往,双方在码头前的水域杀得不可开交。
许多艘运兵船已在码头靠岸,船上的平江水军手持盾牌顶着箭雨和雷石,一时之间也不能接近码头后面的围墙。王烈的守军使出全部手段也无法对进攻的水军造成更大杀伤,战局很快陷入焦灼,变得难分难解。双方都在拼死搏杀。
另外一边,田浩与老伍率领着一队战船已在码头另一侧的沼泽地悄然登陆。
战火在码头燃起,守军都被吸引过去。沼泽地这边果然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一眼望去,沼泽一片荒凉。许多野生的芦苇和不知名的水草覆盖在一层稀烂的水塘上面,除了不时见到有水蛇出没,没有陆地上的动物敢来这里。
此时的沼泽寂静无声,只有水草上方淡淡飘着一层如鬼魅般的白雾。扑面而来的空气中混合着一种呛人的腐烂气息,如同一个不知生死的异兽张开大口发出的臭气,让人在作呕之余不寒而栗。
田浩和老伍已顾不上这沼泽地还有什么未知的危险,立即让手下的士兵们开始行动。他们明白,早一刻打通这条沼泽之路,大战就可以早点结束,更多士兵的生命也能得到挽救。他们就是这场战斗的关键。
他们这一支队伍只有三千人,人数不多,但全都是平江水军中陆上战力最强的士兵。负责铺路的士兵十个人为一组,一组快速将一片风帆铺在沼泽地上,另一组接着将一块木板铺在风帆上面,木板与木板之间再用钉子固定连接。
铺路士兵紧张忙碌的同时,其他士兵伏下身隐藏在岸边不高的土坡下,呈战斗队形在附近严密戒备。
好在沼泽地与码头之间有一个弧度,那边的守军不走过来就看不到这里的情况。但现在码头战况激烈,已没有人顾得上这片沼泽地的防御。
最初的几块木板已经铺成了通道的雏形。铺在最下面的风帆扩大了沼泽接触面,只要不是同时几人踩在上面,最上面那块木板已能承受至少一个全副武装士兵快速通过的重量。
田浩和老伍亲自在那几块木板上试了试,很稳定,有相当浮力,站在上面不会下沉。
沼泽地的铺路作业迅速展开。经过不停接力,沼泽地的通道不断地向前延伸……
一个时辰后,一条几百米长的窄小通道已经在眼前呈现。
沼泽地的道路打通了。
距沼泽地不远的码头上方,抛石机抛出的火球仍在上空来回飞舞,远处不时传来雷鸣般的炸响,这声音混合着双方士兵的喊杀声,如同山洪来临前的沉闷嘶鸣,就连相隔很远的沼泽地也随着这闷响激起阵阵震颤。
激战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双方仍在奋力厮杀。
没人知道战况如何,田浩与老伍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立刻率兵通过沼泽地,向码头防御阵地后方发起奇袭。
沼泽地上的白雾越来越浓了,那条刚开辟出来的通道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田浩与老伍相视一笑,此时的迷雾岂不就是最好的掩护?他俩朝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当先进入了这条白雾笼罩的通道……
码头守军很顽强,加上防御工事构筑得异常坚固,平江水军的抛石机和弓弩虽然给第八军造成了很大伤亡,但后方仍有新的兵源不断向码头阵地补充。看来平城王新招募来的军队作为应援,有相当一部分放在了码头的防御方向。
平江水军这边也有很多战船被火球击中起了大火,但水军普遍有灭火经验,而且船下就有取之不竭的水源,所以船只一旦起火,船上的士兵立刻展开自救,火势很快就能控制住。除了有几艘战船被连续击中,过火面积过大,不得不退出战斗,绝大部分战船仍保持战斗态势,持续向码头守军施压。
田冉与田俊站在楼船的平台上密切关注着战场的态势。
时间不断流逝,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蒙上了一层灰暗的乌云,阳光早已无影无踪,初春的冷风如刀割一样从江面划过甲板,田冉却毫无知觉,战场的热度让他感觉不到一点寒意。
码头上方是血红的天空,到处火光冲天,江面的水也是红色的,不知是被天空映红还是被血染红。
田俊的眼睛也充满了血丝,他站在船头,双手紧握栏杆,焦急地注视着战场的变化。传令官和斥候不断在楼船甲板上跑进跑出,向田俊通报着战场的战报和向进攻的战船传达最新的指令。
战船激昂的鼓声一刻不停地敲击。冲击码头的士兵一拨又一拨从运兵船上向码头涌去,又一层又一层倒在码头上。守卫码头的第八军也伤亡惨重,从楼船高高的平台望过去,后方补充的兵源仍持续不断的往码头聚集。
田俊忽然转头对田冉问道,“田浩和老伍他们不会遇到麻烦了吧?”他一双原本明亮的眼睛已变得通红,看得出已很焦虑。
田冉摇摇头,他紧咬双唇,眼神仍很坚定,似在说不要着急,再等等。
这时一个负责联络的斥候急匆匆地跑上平台,他喘着气道,“将军,田浩他们已经通过沼泽地,现在正在往码头后方包抄。他说码头后方敌军的援军还有很多,让将军再多调派些士兵从沼泽地的暗道进来接应。”
田俊听闻大喜,立刻传令后方负责登岸的一支船队悄悄转移到沼泽地一侧。
“但愿田浩他们顺利……”田俊喃喃道,他一双眼始终不离码头。
“叔父,要准备马上发起总攻了。”田冉在一旁提醒道,“一旦田浩他们开始攻击码头后方,我们这里必须倾全力猛攻码头。”
田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对田冉点点头,“公子放心,预备队早已经准备好了。”他马上给传令官下令,让后方的预备队做好出战准备,随时听令旗行动。
不多久,码头侧后方传来一片喧哗。码头后面负责支援的平城王的新兵队伍开始溃散,很多士兵在四处奔逃。
一支如铁矛一样的军队出现在码头侧后方,像一股激流,向后方平城王的支援部队和码头上第八军的守军展开突袭。这支突袭的军队异常彪悍,又以逸待劳,遇到阻拦的士兵如同砍瓜切菜般,没多久就已杀到码头后方的防守阵地。
王烈和他手下的士兵仍负隅顽抗。
码头后方的喊杀声越来越响亮。这其中,还掺杂着突袭士兵的高喊,“码头已经失守了,原地投降可免一死。”守军猝不及防,加之早已疲惫不堪,一下就被击溃。很多士兵举起兵器,跪在地上,俯首就擒。
田俊下令出击的令旗也早已挥动,所有预备队开始向码头发起最后的冲锋。战船上的抛石机持续不断地朝守军掷出一个个火球,如飞蝗一样的箭矢也向防守阵地不间断倾注箭雨。
战事已进入最后的白热化。
守军开始败退,江岸后方到处是仓皇逃窜的第八军士兵。追击的平江水军像一把展开的铁扇,将这些奔逃的士兵纷纷扇落。
残垣的码头上站满了高声欢呼的平江水军士兵。
码头成功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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