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扬“大喜”,立即站起,激动道:“族叔再造之恩,山高海深,请受扬一拜!”
王泰急忙扶住王扬:“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王家出此贤才乃王家之幸,族叔何功之有?当不得贤侄一拜呀!不过......”
王泰话风一转:“这件事虽不算难,但光靠族叔自己是不行的,得找人帮忙。不瞒你说,当时族叔发现你户籍有问题,唯恐补救不及时,出了大差,便马上着手帮你办入籍,跟同族好友详谈了你的情况,他对你也是倍加欣赏。可他非要让你先立上一功,说你现在寸功未立,不管是合族还改谱,都不能服众,只有立了功,才能顺理成章入籍。我百般劝他先帮你把籍入了,其他的以后再说,他死活不肯松口,哎呀!这不是好事多磨吗?!”
王扬“双眼放光”,一副要“建功立业”的决心:“族叔你说!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尽力!”
“嗨!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贤侄不是很受巴东王青睐吗?我那朋友的意思是,只要你每回和巴东王见面之后,把巴东王说的一些要紧的话记下来就行。”
又是巴东王!
还无中生友?
变脸王啊变脸王,你天天玩得飞起,知不知道被多少人盯上了?
还是变脸王很青睐自己吗?算得上吗?
不过王扬没有反驳。
因为他很清醒,巴东王待他亲近,邀请他郊外骑马,看起来是他惹上麻烦的开始。但其实也是他的护身符。
不管是神秘女人主动替他弥补漏洞,还是王泰在这儿表演叔侄情深,归根到底还是他能接近巴东王,有利用价值。仅从这一点上看,和巴东王继续保持友好关系,甚至让关系更进一步,就很有必要。至于星涵的告诫,只能先放一放了,等把这局破了再说。
王扬故作迷茫:“要紧的话?”
“是啊,就是犯忌讳的话,随便记几句就行。”
王泰一招手,两个仆人上前,在王扬面前放上桌案纸笔。
“贤侄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不用太顾虑。这里的事绝对不会外传!都是他们大人物之间的事,跟咱们底下的这些人没关系。你就随便写几条,搪塞过去就好了。”
王扬做努力回想状:“但他好像也没说什么犯忌的话......”
“之颜你对这个可能不太擅长,但没关系,族叔帮你一起想!巴东王不是在宴会上大骂典签吗?又说荆州不该被分割,你看,这就算一句。”
“哦,这就算啊!”王扬“恍然”。
“是啊,就是类似的这种话,都算。写吧!”
王扬没有下笔,而是说道:“类似的没有了啊!”
“没有还不好办?族叔帮你!他还说以他的勇武,若逢乱世,不输刘备、孙权!”
???
“这句话是什么时候说的?”王扬问。
“是他和你连坐低语时说的呀!”
你个老登是真黑呀!
不过用这个办法诬陷巴东王有点拙劣吧,毕竟不是电视剧......
王扬做“傻小子”模样:“没有这一句呀!”
“哎呀贤侄,不是说了嘛,随便写写,搪塞一下我那朋友?不然也不能过关啊!”
“可这无中生有,诬陷宗王......”
王泰马上打断道:
“什么诬陷你可别乱说!贤侄你还是太年轻!就是随便写几句交差!算是肯办事,立个功,拿个态度出来!你还以为有人拿这个当真啊!不说都是自家人,还指望你将来青云直上,光大家族,再顺手提携一下族叔,根本不可能害你!就说这是族叔帮你一起想的,那族叔也不能害自己不是?
再说要拿这几句话诬陷巴东王,那纯是异想天开啊!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诬陷,那巴东王早倒了,朝堂之事哪有这么简单!没人会傻到拿这几句根本无法证实的话较真。至于上告朝廷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了!别说这句话还当不得什么罪过!就算再严重点,巴东王真对你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但这种两人私下之谈,外无旁证,怎么可能告得赢啊?贤侄虽是天才,但这份担心是多余的。”
王泰摇头,笑意甚浓,仿佛王扬的担心都是笑话。
正因为我看不透你到底要干嘛,所以我才担心。
王扬拿出“傻小子”刨根问底的精神:“那我不明白,既然当不得真,那为什么要写?”
“贤侄啊,这世间之事本就如此,比方说定品吧,凡士族子弟都是二品,寒门皆三品至五品,这是定死的事,但为什么还是要大小中正,清定访问?走个形式而已嘛。”
什么本就如此?走啥形式?居然还举了个例子,结果说了跟没说一样。
王扬如“不晓事”般不依不饶:“可到底是走什么形式?为什么要——”
“贤侄。”王泰拍拍王扬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些事你都不用考虑,反正知道是对你有利无害就行了。你现在该考虑的是户籍的事,这可是生死大事啊!万一解决不及时,再被有心人翻出来,那可就糟了!”
王泰越说越忧心忡忡,彷佛面临如此险境的是自己一般:
“再说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真要出事,这首先是我们整个家族的损失!还有刘昭、宗睿,伪造户籍之过,怕是逃不掉了。州里留档那件事应该也有你的朋友帮忙吧,到时肯定也会被清查出来!这不是无妄之灾吗?
不过还好他们是士族,罪不至死。但你那两个部曲就没那么好运了!那个小孩儿叫什么来着?最可惜的就是你那个美人护卫,唉,真是红颜薄命......贤侄,贤侄?哎呀你不要太担心!如果真出了事,族叔我肯定尽全力为你奔走的!只是这个案子太大了,族叔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啊!”
王扬将眼底深处的冷意渐渐收起,脸上显现出畏惧焦忧之色,急问道:“族叔,那我会怎么样?你说士族罪不至死,但我也是士族啊!我真是琅琊王氏!只是没上户籍而已!族叔你救我一救!族叔!”
王扬拉着王泰的袖子,就差掉眼泪了。
王泰听王扬张嘴只问自己,绝口不提其他人,心中存疑,但当下也不好分辨真假,只好先搁置一边,说道:“族叔是想救你啊!但这件事你是关键!你虽然血统是王家人,可没户籍谱牒,就不算士族,到时只怕难逃一死......”
“族叔,我知道了!我写!你说什么我写什么!”
“你看你看,不是族叔让你写,族叔是帮你——”
“是是!我知道!只要能入士籍,写什么都行!但族叔......”王扬犹豫问道:“如果我办了这件事,这个户籍真能解决吗?”
王泰声音坚定,表情真挚至极:“当然了!说句心里话,族叔比你还想解决你户籍的问题,这样你就是真正的王家人了!你是我王家的千里驹啊!你这样英才不能入王家谱系,那才是王家的损失呢!”
王扬垂下头,心中默默数了八秒,然后突然抬头,死死盯住王泰。
“族叔,我想请你立个誓。”
王泰心中一笑:“书生一个,毕竟年轻呐!”口中叹气:“之颜,你还是信不过族叔啊!”
“不是信不过,只是......只是想要个保证。”
“好!”王泰敛容站起,竖起手掌,朗声道:“今我王泰以江水为誓,只要我侄王扬办妥此事,我必助他取得琅琊王氏户籍!信誓之诚,有如皦日!如怀奸虑,江神殛之!”
还引江水为誓......你个老登怎么不指洛水为誓啊!
王扬吸了一口气,说道:“好,我写!”
王泰看着王扬落笔。此时门外突然传出叫喊打斗的声音:“什么人?”
只听两声闷哼,院门被砰的一下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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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晋书·宣帝纪》:“帝又遣爽所信殿中校尉尹大目谕爽,指洛水为誓,爽意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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