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的眼睛在这一瞬，被塞斯的笑烫到，心虚得无法聚焦。

        莉莉丝低声：“可是…我这样不好。浪费了你的时间，漫无目的地拖着你出来。”莉莉丝苦笑，“塞斯，不要为我开脱。我把你的好，当成了习惯。却又不能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支援。”

        说着说着，莉莉丝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倔强，她盯着塞斯：“塞斯，一个兽人的时候，也会无助，也会孤单，也会烦闷，也会愤怒，对吧？塞斯你明明和我一样，都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兽人。而我！只是因为你好，就自以为是的将你的好，扩大地当做你不会有难过、不会有软弱。这不对。”

        一段话，像是用尽了莉莉丝这具小身子里的倔强。

        塞斯呆愣住了。

        莉莉丝不再敢看塞斯，她的声音更小了：“可是…可是一想到塞斯你会难过、你会软弱，我的心就像是块被揉成团的布，变得皱巴巴。”

        她吸了吸鼻子：“你看，我真的很坏。只想你变得厉害，自己就能因为你的厉害，理所当然地倚靠在你的身上。”

        塞斯摇头，想要开口。

        莉莉丝先开了口：“那么，当塞斯你难过的时候呢？你无助的时候呢？你软弱的时候呢？…”莉莉丝垂着的小脑袋，左右摇了摇，“塞斯能倚靠谁吗？我能被你所倚靠吗？我做不到…我太小。”莉莉丝的心像揉乱的布团，又浸满水，沉甸甸。

        随后，她又看向塞斯，缓缓摇头，轻轻地说：“不，小只是借口，事实是我太无能。”

        莉莉丝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智，不是真正的小兽人。

        目前为止的生活，于她，恍若身处粉红、柔软的云朵里一样。

        云朵里当然很好，因为是大家用爱为她造的云。

        她想，她得明白这点。

        年纪小什么的，不过是她在习惯云朵里的生活后，为自己弱小的心，所找的遮羞布罢了。

        是的，弱小的心。

        她的心，太弱小了。

        没有力量，可以去追寻，可以叠加。

        而弱小的心，却永远无法驾驭强大的力量。

        因为它从开始，就排斥、远离，或者说惧怕追求强大的力量。

        是的，意识到这一切的莉莉丝觉得自己分外可笑。

        明明得到了上一世做梦都不敢想的一切，但本质上却还是那个无能的自己。

        她的内心，没有因为重活一世，得到了更好的一切，就变得强大起来。

        她还是那个无能、内心弱小的人类。

        只是现在…这个无能、内心弱小的人类，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

        塞斯就是这面镜子。

        他让她，看到了自己。

        真实的自己，十分不堪。

        剥下了好看的皮，镜前是软烂的肉。

        浓重自厌的情绪，如一团灰雾笼罩在莉莉丝的身周。

        内心弱小的自己，为自己建造了间玻璃温室，住了进去。

        直视事实的一刻，温室的玻璃自然就裂了。

        无法面对的自己，无法面对的塞斯。

        弱小的心，偏偏拥有强大的孕育能力。

        它能迅速生产无能、自私等一切人性恶的一面，并帮助其极速膨胀，直至塞满一具身体也不知满足。

        负面的心态不断侵蚀莉莉丝，眼前让她难以面对的现实，无法处理的现状，不断敲打着莉莉丝。

        要不…算了吧？

        既然无法处理，那…就不处理了吧？

        她抬起头，眼睛却不敢直视塞斯的眼睛。想要开口，自暴自弃地说出自己将要离开里拉城的事情。

        反正都要离开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吧？

        莉莉丝眼睛的余光，扫到塞斯耳畔的红晶石耳坠。它悬空摇曳，阳光照到晶石，反射出炫目的光，晃得莉莉丝的眼睛也酸酸的。

        …真的能够无所谓吗？莉莉丝反问自己。

        她微微张开的嘴巴，再度合上。

        怎么可能无所谓？！

        果然，自己还是那个弱小、自私、无能的人。只会站在原地，既要、又要、想要。贪心的样子丑陋又卑鄙。

        就像只站在黑暗中，也只敢偷偷抬眼打量丝绒上的红宝石，又不敢伸出爪子的小老鼠。

        明知是美好的事物，也不敢向前的自己，真的太懦弱了。

        莉莉丝的内心不断鄙夷着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自己弱小的罪。

        如果弱小真的是罪的话…

        这是没有答案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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