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安娜看着对面一双与自己相似的灰眸，亦是沉默。时间在她们姐妹的身上，留下了不可捉摸的痕迹。

        熟悉的双眸，悄无声息地陌生起来。

        这么些年来，狄安娜暗自关注着妹妹昆塔的消息。此时，自然知道她们一家即将迁居。更明白在迁居之后，想要再相见也并不容易。

        狄安娜仔细地打量着昆塔的灰眸，试图从中寻到一些曾经的光影。

        她的金发很闪耀，肌肤仍然细腻，眉宇间不见愁色。

        狄安娜垂眸，在心中叹道：真好。

        她抬眸，嘴角向上一扯，有些生疏地笑了：“许久没有这样相处了……我们姐妹。”

        昆塔一怔，嘴边牵强地勾了勾，低头去托起茶杯。

        狄安娜的心中一刺，向上的嘴角空停在了原地。昆塔…连与自己在一个空间，都如此难耐了吗？狄安娜眼中茫然若失。

        她了解昆塔，正如昆塔了解她一样。

        当年，昆塔询问她的时候，她没有否认。

        其实，狄安娜知道，只要她否认了，昆塔会相信她。

        可是，她没有。

        理智上知道“否认”，对她有利，但狄安娜不想了。

        很可笑吧？是有点可笑。连狄安娜也觉得自己可笑。

        “好”不能坚持纯粹，“坏”又坏不到彻底。

        像是对自己失望，狄安娜不再看向昆塔，她的视线流连于光可鉴人的石桌桌面。

        最后，停留在了妹妹昆塔的倒影上。

        看到昆塔托起茶杯的无名指指节，仍会屈起一个弧度。狄安娜笑了。阿母曾经细细纠正过她们姐妹的仪态举止，可昆塔的这个小习惯，却怎么也改不掉。

        时光在这一瞬被拉回到童年，她好像还是那个会大声告诉别的兽人，自己妹妹有多优秀的姐姐。

        倘若，时光真的能够拉回，人心真的能不变。

        偏偏，人心善变，时光也从不回头。

        做出的选择，不需等到最后，它在做出的一刻，便有了结果。

        过程，是等待。

        她和昆塔，走到现在的这一步。是她的错。

        狄安娜觉得嫉妒这种东西，真是可怕啊。

        从不甘心开始的嫉妒，毁了她和妹妹昆塔的感情。又让她在清醒后，不得不独自面对过往记忆的废墟。

        一点点的嫉妒都能变成小小的火苗，顷刻燃遍心灵的草原。

        狄安娜苦笑，她知道自己和昆塔或许再也无法回到亲密无间的姐妹关系。

        昆塔一家也将迁居至卡文迪许城。她和妹妹昆塔之间，已没什么时间了，想清这一点的狄安娜出声唤道：“昆塔。”

        预料之中，意料之外。

        昆塔暗叹一口气，视线从茶杯挪开，再次抬眸与狄安娜对视。

        “对不起。”对不起你的信任，对不起我们姐妹间的感情…狄安娜轻轻地微笑了，笑中像是在道别。

        昆塔缓慢而又沉重地吸气、呼气，随着呼吸，腹部收缩又鼓起。眼皮缓速开合几次。终是问了句：“为什么？”

        “不甘心？嫉妒？焦虑？都有…”有些情绪压抑在心中太久，狄安娜自顾自道，“一开始是知道了马尔斯（狄安娜的首夫）和你的事，可那时…他已经是我的首夫了啊。我的首夫却还在思慕着我的妹妹…这让我怎么接受呢？”狄安娜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思慕着你，为什么要嫁给我呢？…”狄安娜定定看着昆塔，“昆塔，我也曾心怀幻想过，与首夫心心相惜、彼此相爱的日子。”

        昆塔摇头：“不是的，狄安娜。我与马尔斯之间，不像你所想的那般亲密。那时大家年纪都很小，我们连手都没有牵过。你该问问我的。”

        “我该如何问你呢？昆塔。”狄安娜问道，

        “我…”昆塔语塞，那时她才刚在外独立，忙得昏天暗地。等得到消息时，整个库尔塔家都在为继承人，即将有首夫的事欢欣鼓舞。

        而马尔斯对昆塔来说，已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加之，昆塔与首夫梅因成婚后，越发觉得与马尔斯之间，那从未正式化，便已消弭的情愫不算什么…

        可直到此时，听懂狄安娜话的昆塔，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当。

        狄安娜接着问：“为什么不在订婚前，告诉我，你们曾有过的过去？”

        “不…没有。狄安娜，我和你的首夫马尔斯，没有什么过去。”这是事实，也是昆塔发自内心的想法。

        狄安娜抿起唇瓣，缓缓摇头：“不重要了，昆塔。马尔斯他无关紧要。”

        尽管彼此间的关系渐冷，昆塔的眼中仍难掩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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