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十余日，顾煜和在山田蓟和沈韫安的支持下，正式再度复辟，不合时宜地又做了皇帝。

        如今正是风雨飘摇之际，锦平虽然由于沈韫安通敌求荣，不曾受到类似宛亭和清池一般的武力打击，可是老百姓依旧是惴惴不安，但凡有点良心和血性的人，无不觉得屈辱。偏偏这个时候，这几个人还要搞什么登基大典！

        那一日正是大雪，顾煜和前一晚激动得半宿都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煎饼，足足到了凌晨四五点钟，才微微合了合眼，没到七点，又清醒了过来，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也不叫下人，自己下地穿鞋披衣，走到窗前往外一看，只见锦平城都已经被一片茫茫雪色覆盖了，天上还搓绵扯絮一般地继续下着，那厚厚的积雪倒映着天光，照得窗户上一片白亮。

        这景色，让他想到他头一年在宫里度过的那个冬天，外头也是这样一番琉璃世界美不胜收，可是那时候他天天思念家中父母兄姐，几乎日日啼哭，那些旧日的雪景，再度回想起来，似乎都夹杂着眼泪的酸涩。

        顾煜和眼睛一热，两点湿润跌落在窗棂上。他吸了吸鼻子，睁大了眼睛拼命地往外看，似乎想透过那一片苍茫，看到那些让他牵肠挂肚、却没有一个肯陪在他身边的人，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太后、郭锦绣……

        “笃笃”，一声极轻微的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顾煜和连忙伸手抹了一把脸，清了清嗓子才道，“进来。”不过短短时间，他的声音，又恢复到了上位者的冷漠。

        进来的人是白萼，她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表情，身上穿着一件家居的暗紫红色的绒袍子，活生生将她衬得老了十岁不止。那紫红色叫顾煜和心里感到十分不适，像是一块生牛肉的颜色，又像是不知道谁淌的血。

        “陛下，时间到了，该更衣了。”白萼的声音也是平平板板的，她闪开身子，两个下人托着两个大大的红木盘子走上前来。

        顾煜和亲自掀开了盘子上盖着的黄色丝绸，跃入眼帘的就是自己已经束之高阁久矣的龙袍和朝冠。

        那龙袍上的明黄色已经衰败了，早就不像新制成时候一样金灿灿的，反而带着一种有气无力的苍白。朝冠上的夜明珠倒是还是十分璀璨，可顶上却现了一丝细细的裂纹。

        “这珠子是怎么了？”顾煜和眉头一皱，冷冰冰的眼光冲着白萼三人望过去，“哪个下人不小心？”

        白萼漠然地顺着他的眼光往朝冠上扫了扫，鼻子里若有似无地冷哼了一声，脸上倒破天荒头一回地显出了几分不屑和不耐烦。

        “要我说，陛下将就将就也就是了，毕竟这是前朝的古物，如今要换也现找不来一颗一模一样的，何况，”她有些怨毒地看了顾煜和一样，牙齿咬着下唇吃吃地笑了起来，“也不过就是做戏，何必要这么认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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