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日赶将一日地热起来,顾泽芝也与沈韫安日益亲近。沈韫安是个吃喝玩乐的行家,又正是对顾泽芝热切的时候,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博佳人一笑。
顾泽芝对他是别有用心,自然百般隐忍,却又是欲擒故纵。她多数时候十分矜持,有意无意地闹个别扭、嗔怪沈韫安几句,倒让他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丝线吊着一般,晃悠悠轻飘飘的,总是落不到实处。
于是便对她更加殷勤。
这一日他带顾泽芝去城外的“清心寺”去吃素斋,回来的时候又在咖啡厅盘桓了一阵,待将顾泽芝送回家,已经华灯初上了。
“多谢你今日费心,我先回去了,回头再见罢。”顾泽芝在汽车上颠簸了一天,早就浑身疲惫,天气又热,衣服都被汗湿得贴着背脊,只想快点回去冲个澡,道过别,便要下车。
“阿芝,”沈韫安却出声叫住了她,“你愿意和我一起么?”
“什么?”顾泽芝昏沉沉的,听了这话一时没理会过意思来。她疑惑地转过脸来,映入眼帘的是沈韫安那张英俊的脸,他的眼眸亮晶晶的,脸上微微泛着红,褪去了平日的轻浮油滑,竟然显得有些紧张,倒像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少年了。
顾泽芝这时才回过神来,顿时心头如擂鼓一般,口腔里弥漫着一股苦味儿。沈韫安这是在对自己告白么?他的眼神这样期待、表情这样真挚,可是会不会还是跟前一世一样,是骗自己的?
顾泽芝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那些逐渐淡忘的前世影像,又一帧一帧地浮现在她眼前,好像潮水一样,瞬时就要将她淹没了。
她忘记不了灭顶之灾来临之时,那种痛彻心腑的窒息感,她忘不了沈韫安是如何伤害了她。
“再说罢。”她疲惫地挥挥手,抱着自己的手袋,逃也似地下了车。
沈韫安见她要走,顿时如堕冰窖。他打出了娘胎,还从未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费过这么多精神,本来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谁知顾泽芝依然不肯点头。他心里一急,也拉开车门下了车,疾跑两步追上顾泽芝,下意识地便扯住她一只手,“阿芝,你听我说……”
他话音未落,顾泽芝还未来得及恼火,只觉耳畔一阵疾风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顾苍离皱着眉头,牢牢地攥着沈韫安的手腕,眼睛里射出小刀子一样的冷光,“做什么动手动脚的?想死么?”
沈韫安脸都痛得白了,他虽然也在军里,可是操练的时候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里比得上顾苍离日日兢兢业业地在军校里摸爬滚打。两个人一交上手,他便觉得不妙,可是再撒手,却又来不及了。
“大哥?”顾泽芝十分惊诧,脸上又克制不住地浮现出笑容,“你怎么来了?”
顾苍离这才愤愤地丢开沈韫安,看着妹子还是一脸的天真无邪,想要训她两句,却也舍不得,只是弹了弹她的额头,低低在她耳边道,“爹生了大气,你待会儿说话可要留心,千万别顶撞。”
“爹也来了?”顾泽芝云里雾里,只听“吱呀”一声,大门开了,站在灯影里的,不是顾谢桥,又是何人?
顾谢桥负着手,脸色铁青地站在台阶上,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山一样,带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爹,您怎么这会儿来了?”顾泽芝见他脸色不好,也不敢如往常一样猴上去撒娇撒痴,规规矩矩站在台阶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路宁和黄妈站在顾谢桥身后,正冲他使眼色。顾泽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黄妈急了,冲她做了个杀鸡抹脖子的动作,动作大了,反而被顾谢桥冷冰冰地瞟了一眼。
黄妈立马缩在角落里不出声了,路宁“嗐”了一声,“小姐,实在不是我们给报的信儿啊……”
顾谢桥一向疼爱顾泽芝,今日对女儿视而不见,只死死地盯着沈韫安,一双眼睛在夜色里比鹰隼的还要明亮几分,看得沈韫安身上便是一凉。
“你,就是沈明远的儿子?”
也亏得沈韫安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也不至于被顾谢桥吓得屁滚尿流,虽然心里慌慌的,到底打叠起精神,忍着手腕上的痛楚走上来恭敬行礼,“正是,小侄沈韫安,拜见顾伯父。”
“好小子,”顾谢桥突然阴沉沉地笑了起来,“有几分本事,在我面前,欺负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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