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春绯姨娘动了心,想要将自己的女儿沈宝珠许给顾泽芝兄长顾苍离。这边顾苍离的真命鸳鸯白萼却在家中过得苦不堪言。
白萼娘虽然只是锦平女校的厨娘,做起事情来却颇是雷厉风行。她既然不愿女儿跟顾苍离有什么牵扯,便十分麻利儿地替白萼择了一门婚事,婚期便订在下月。新郎的人选倒也不算素不相识,就是住在她隔壁的租屋房东的儿子,略比白萼大两三岁,在前头街上的医馆里做学徒。
这一日她烧好饭天色已经黑了,小厨房里昏暗暗的,她从锅里盛出一碗雪白的白米饭,在上头放了两块焖得油光水滑的烧肉,又拨了半盘绿油油的白菜进去,端着回屋来了。
白萼待的那间屋子背阴,又没点灯,比厨房更黑。她摸索着推开了门,只见床上静静地卧着个人,却是一点响动都不闻。若不是那影子时不时地抽动一下,真叫人怀疑那人是不是还活着。
白萼娘叹了口气,将饭碗放在床前的小椅子上,自己转身去点了灯。那油灯一亮,虽然只有黄豆大小的光,到底给这屋子里添了几许暖意。
“萼儿,”她坐在床边,伸手去扳白萼的肩膀,“一天都没吃饭了,娘做了你最喜欢的菜,快起来尝尝!”
白萼面向墙壁躺着,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萼儿,”白萼娘见她这样,悲从心来却依旧强颜欢笑,“快起来吃饭了,今天的饭是用新米做的,是隔壁小安专门买来送给咱们吃的,香喷喷的大米饭,比学校里的米也不差什么。娘这个月好好给你补补,好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白萼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心里就像被刀割针扎一般。她不得不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能强自压住充盈肺腑的伤痛和怒意。
她慢慢地坐了起来,身上只穿着一件洗的泛白了的蓝色小袄,头发也是乱糟糟地束了个辫子,一对眼睛早就哭得又红又肿,只有秀丽的轮廓还能看出往日的容色。
她坐起来靠在墙上,面容无悲无喜,眼睛不知道望着哪里,长长的睫毛在她面孔上投下一道弯弯的阴影。
“娘,我说了,我不嫁给小安。”
白萼娘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说了我心里有人了,您怎么就不肯听呢?”白萼的声音轻飘飘的,却是十分理智,“您不中意他,这事可以缓缓再谈,我不会自己轻贱自己,也不会抛下您,可是您这样急急忙忙替我定下婚事,对我不公平,对苍离不公平,对小安,更加不公平。”
“我是不会嫁给小安的。”她静静地望着母亲,慢慢地说。
“萼儿!”白萼娘被她这番话钉在当地上,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大声怒喝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不听话?娘难道不是为了你好么?你现在瞧着他好,日后可未必如此了!娘早就同你说过,这些富家子都是一样,你那个爹难道不就是前车之鉴么?爱你的时候千好万好,我怀着你的时候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叫下人去搬梯子,可后来呢?!”
“亏得我求爷爷告奶奶地让你跟着我在女校读书,你都把道理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读了再多的书又有什么用?竟然这样愚蠢,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们之间的障碍到底是什么吗?”她气得指着白萼,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你和他之间的障碍不是你娘我!而是身份!门第!”她气得脸白若纸,一个大幅度地弯腰端起了小椅子上的饭碗,“蠢笨如猪的死丫头!妄想飞上枝头不劳而获!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也不配吃老娘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饭菜!想绝食就饿着,饿死你倒省得丢人现眼!”
她狠狠地将饭碗丢出门外,不知道摔在了哪里,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响传来,刺透了白萼的耳膜。
白萼闭了闭眼睛,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哭干了眼泪,可是脸颊上又麻酥酥的。她伸手摸了摸,只有一手冰凉。
她什么话都没说,又慢慢地躺了下去,面朝着墙壁,闭上了双眼。
那一灯如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灭了,屋子里又彻底地黑了下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koudaixs.com。口袋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kouda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