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北辰仰躺在椅子上，他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对我的问话置若罔闻。但是我知道他听到了，他在思考。

        但是他思考的时间越长，我就觉得越难过。很多事情，只要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就已经不再干脆了。

        “他们说的是我前女友，我们在一起很多年。”沈北辰说话的时候好像很平淡，但是越是这样的平淡我知道他越是忘不了。

        我的心紧了一下，心口堵得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似的。我看不清沈北辰的表情什么样，我从来都不知道沈北辰冷漠的面孔下到底是藏着什么想法。

        “那时候我们在一起很快乐，可是因为种种原因，我们分开了。”沈北辰尽量让自己说的话听起来淡然，可是我知道他很在乎。

        越是在乎的东西，才越是这么掩饰。否则，他大可不必说自己不在乎。

        “嗯。”我点了点头，突然发现我和沈北辰的距离再次远了一些。

        这个世界上，只有前女友是无法谈及的话题。

        “何威说得对，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带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但是今天，是个意外。”沈北辰拿起桌上的茶水猛地灌了一大口。桌子上一片狼藉，就如我的心一样凌乱不堪。

        “我知道，有些人的位置别人永远无法代替。”我强装着笑意，我实在无法表现出自己毫不在乎的样子。

        “不需要代替，她一直都在那里，所以没有人可以代替。”沈北辰起身，帮我拿起了包。

        我语塞，沈北辰说得对，这么些年，都没有磨灭的人本身就是无可取代的。

        我跟着沈北辰走出了餐厅，一路上我的心事几乎藏都藏不住。沈北辰爱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定很优秀吧？

        优秀到这么多年，沈北辰都对她恋恋不忘。走到街口，微微的吹起了一阵风，天色已经很晚了。

        “她去了哪里？”我望着远处，就好像在问一个路人。

        但是沈北辰知道我是在问他，他看了看我，也跟着我望着远处没有继续说话。正当我以为沈北辰会拒绝回答我这个问题之前，他开口了。

        “国外，现在都没有回来。”沈北辰的声音很浅，但是我听出了他语气里浓浓的情绪，甚至有些抱怨的意味在里边。

        “在国外做什么？”我目光空洞，多么遥远的词汇。很多人一生或许都不会出国，这种环游世界的梦想只是梦想而已，而我就是这很多人当中的一个。

        “支教，她说那是她的梦想。”沈北辰不自觉的去摸身上的烟，我的心里更加的震撼了。

        一个年轻女子，竟然会为了支教而去国外，这么伟大的人我倒是第一次见。

        “还会回来吗？”我咽了口口水，这个答案很重要。

        但是我更想不明白的事情是，为什么还在和沈北辰谈恋爱，就要去国外支教了。而且沈北辰不也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吗？

        “不知道。”沈北辰点燃了打火机，火光明明灭灭，但是我看清了沈北辰脸上的表情。

        “为什么会分开？”我继续问着，我知道沈北辰可能会生气，但是我内心的小人一直在挣扎着，很多话现在不问以后也不再会问了。

        “我家里不同意。”沈北辰微微闭上了眼睛，这让我想到了已经去世的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在本市可是一霸，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沈北辰能有现在这样优秀，大概也是出自沈老爷子的教诲。

        “所以你妥协了？”我有些失望，沈北辰终究还是为了现实抛弃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沈北辰摇了摇头，猛地抽了一口烟。我看着他严肃的样子，觉得这其中似乎是有隐情。

        “她妥协了，她说不想毁了我和家里的关系，恰好学校当时有个出国支教的机会，她毫不犹豫的就去了。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沈北辰的目光一直望着远处，我们两一直站在路灯下，路灯昏暗无比，将我们两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还真是有勇气，一定是个很勇敢的女孩吧。”我叹息了一声，这一声不仅仅是惋惜沈北辰和他前女友的故事，也是叹息我自己。

        还没有得到，就已经失去了。沈北辰心里住着的这个人，大概永远没有人可以超越她的位置了。

        沈北辰不说话，只是抽烟。

        “那……你还在等她吗？”我小心谨慎的问了一句，对这件事的关注程度可远远超过其他的事情。

        “不等了，太多年的等待，让我看不到希望。”沈北辰的眸子里涌上一股忧伤。

        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倒不如等待来得干脆。明明心里还有那个人，可是就是不愿意承认。

        “沈老爷子当初为什么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我想了想自己现在的状态，已婚，估计离婚了沈家人也会极力反对的吧。

        所以，这样想来我倒是有些同情沈北辰的前女友了。竟然是因为家庭的原因，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我爸想让我联姻，已经指定好了结婚对象。介绍对象的那天，我把她带去，我爸当场就晕了过去。”

        沈北辰微眯着眼睛，我知道他现在心里很难受。我可以感同身受，因为我也很难受。

        “所以后来，她就选择了妥协？”

        “你太小看她了，最开始她不妥协。我爸私下找了她很多次，给钱，威逼利诱这些伎俩都用上了，但是没用，她很坚定的拒绝了。”

        沈北辰开始往前走，我知道他大概是想到这些事，觉得无所适从，所以必须靠走路来分散注意力。

        “然后呢？”我跟了上去，四下看了看，街道真是安静。偶尔路过的人也是神色匆匆。

        “然后我爸说，如果她不离开我，我和沈家就没有关系了。他不会认我，会公开和我断绝关系。”沈北辰的嘴唇紧抿着，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的身子明显的僵了一下。

        我知道，有些事不管过了多少年，他都会记得，而且只要一回想起来就会觉得自己没有释怀。

        “后来她妥协了，她告诉我她喜欢上了别人，不爱我了。所以我们分手了。”沈北辰低着头，一向冷漠的他这时候似乎被乌云包裹住了。

        原来这么优秀的他也有受挫的时候，我难过得说不出话，我知道沈北辰对这件事还很在乎，毕竟，那是误会。

        “后来我从朋友那里知道了真相，她的好朋友那。”沈北辰抬起手表看了一下时间，似乎是在思考着该什么时候回去。

        “可惜。”我双手端在胸前感慨着，但是我看出了沈北辰的深情。

        沈北辰露出嘲讽的神情：“可是我还是不听我爸的话，那时候我爸的身体不太好，极力的要求我联姻然后掌管家族企业。我根本不打算接手。”

        我愣住了，沈北辰心里对沈老爷子是很不满的，这一点我知道。但是，即便是不满，他也只是选择了出国而已。

        “这些年，我都没有她的消息。或许她已经嫁作人妇，或许她以为我已经另娶。总之我们之间，大概是回不到以前了。”

        沈北辰故作轻松，我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对我说这么多话，这和他平日里的风格极不符合。

        但是我知道一个人的情绪是需要宣泄的，就比如我，我知道沈北辰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我的事情，但是我并没有说。

        “其实我没有撞死人，我只是替杨雪去坐牢，可是出狱后发现我就是被他们当猴子耍了。杨雪不仅嘲讽我，还抢了我的老公。”

        我也说出了我的故事，但是我的故事很短，我不想把那些遭遇到的事情统统说一遍，我知道有些话只说一次沈北辰就会懂了。

        “我已经猜到了，不过最开始我以为我错了，毕竟他们是近亲。”沈北辰没有任何的惊讶，他给我的那些摄像头和录音机，估计就是猜到了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低着头不再说话，和沈北辰又开始往回走。沈北辰没有追问我过多的细节，这和我对他的事情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我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没办法。人生在世，所处的位置不一样，感情也不一样。

        我不能奢求沈北辰对我好，沈北辰打开了车门。

        “上车吧。”

        我坐了上去，他会送我回家，我知道，话都说开了，就没有什么好继续纠结的了。

        “杨凯的选择其实也不见得高明。”沈北辰一面系安全带，一面回头对我说。

        “嗯。”我点了点头，这难道算是在夸我。

        “我觉得杨雪心术不正，当然了杨凯也不是个好人，但是这个世界从来不以好人坏人来分辨。”沈北辰无奈的耸耸肩。

        我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我知道沈北辰说这话是想表示站在我这边，但是我刚刚知道他的过去，还没有缓过来。

        而且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缓过来，沈北辰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不要有非分之想吧。

        我低着头不再说话，夜色变得沉默而漫长，而我不知道我经历的白天是不是还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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