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悦又心急又心疼地倒了一杯冷水，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了你是吃不了辣的，怪不得你喜欢吃京都那么清汤寡水的食物呢，我的错。”

        时泽雨把整整一杯冷水都咕咚咕咚地喝下去了，脸色多少恢复了从前的白皙，笑呵呵地摆了摆手，“没事，我就是差点被呛到而已，不过听你刚才说的话，似乎不喜欢吃日本菜吧。”

        完了，上次塑造的日料捧场人设被他发现了，周悦顿时满脸黑线，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哎呀，那毕竟是你推荐的日料店，我看瑾言不喜欢吃，那我肯定要好好表现嘛。”

        “看来你还是很会为别人着想的，”他笑弯了眼睛，“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种傲慢大小姐。”

        周悦的脸颊微微发红，“那你……从前觉得我是刁蛮大小姐吗，那是不是对我的第一印象不大好啊？”

        时泽雨略感意外地望了她一眼，“你看起来不是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啊。”

        那是因为你不是别人，所以我才会如此在意你的看法。

        周悦的脸颊又红了几分，她羞涩地摇了摇头，催促他赶紧把饭菜都吃完，别饿着肚子。

        ……

        几乎整个郭家的人都到场了，会春园里灯火通明，架在湖面上整条长廊上的灯笼都点燃了，湖水都映在融融红光里，苏瑾言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里，抬头看到的是闪闪发亮的星空。

        郭家的财力和刘家那种堆满金光的感觉是不同的，带着一种不显山露水的味道，都变成环绕周身的优雅景致，有山有水有人家，这样品性的家庭培养出来的应该是郭泽晨一般温润的孩子，郭玉芙显得太活泼了些。

        郭泽晨看她一个人坐在最远的地方，低头喝水的安静模样，只觉得心头一颤，四周都是热热闹闹的，亲戚们都在和他说着无尽的恭维话，而她仿佛活在自己那一方小天地里。

        苏瑾言穿着白衬衫和百褶裙，完全是初出校园的清纯女学生，但她没有普通女生那种单纯无邪的感觉，反而是经历了许多世事，有种与年龄相悖的成熟。

        “那个就是苏擎国的女儿吧？”

        郭父突然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差点没端稳手里的杯子。

        “爸，你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

        郭父白了他一眼，“明明是你看美女看得入神，真是冤枉。”

        “爸你别乱说了，”郭泽晨脸色微红，不自然地咳嗽几声，“不过苏擎国是谁，苏瑾言是他的女儿吗，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郭父轻轻唉了一声，“其实我从前和苏擎国还共过事的，那是个很绅士的男人，非常地善良友好，待人真诚，后来不知道怎么卷进了杀人案，最后在监狱里自杀了。”

        郭泽晨仔细想了一会，大概一年前的时候，帝都发生过一件轰天杀人案，死者是名震四方的大美人冷慧，原来凶手就是苏瑾言的父亲。

        “我心底一直都不相信苏擎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郭父露出遗憾的表情，“可惜他最后撑不住自杀了，连冤屈都没有洗脱，还要被人说是畏罪自杀。”

        郭泽晨垂下双眸，心里多少有几许伤感，作为杀人犯的女儿，冷慧的粉丝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想来这一年她在别人的白眼下，也过得极为辛苦吧。

        郭父还想和他说些什么，突然看到入口处一道熟悉的人影，赶紧过去迎宾。

        等候了将近一刻钟，菜式还没有摆上来，苏瑾言的耐心都快被磨光了，她来回打开手机看时间，要是郭玉芙再不过来，她真的要打道回府了。

        “等这么久，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拿点东西给你垫垫肚子？”

        苏瑾言看一只素白的手递过来一盘子甜点，何婉君换了件正式的小礼裙，坐在身边望着她笑。

        “你也来了？”

        她笑眯眯地说道：“郭玉芙在校门口看见我，顺道邀请我一起过来了。”

        苏瑾言没有接盘子的意思，低垂眼睑不说话，只看着玻璃板似的桌面。

        “你在怪我吗？”

        何婉君叉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很有本事，我有什么好怪的，”她轻轻叹息一声，“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你自己高兴就好，只不过那俩姐妹也不是好惹的，她们的智商不是白长。”

        何婉君冷哼一声，眼底掠过一丝恨意，“我当然知道，所以故意在平常的考试中考砸，变成一个全校闻名的绣花枕头，都是拜她们一家三口所赐。”

        听到这里，一向对她私生女身份不感兴趣的苏瑾言，不得不说句公道话了。

        “她们一家三口是正室，人家是名正言顺的合法夫妻和婚生子，你们家……什么情况你也清楚，这其中的区别很大。”

        何婉君用力地咀嚼着蛋糕，扬起唇角露出一道冰冷的微笑，“你知道吗，我妈才是爸爸的真爱，他的妻子不过是商政联姻罢了。”

        “那你也知道是他的妻子了，”苏瑾言不忍心把话说得太难听，“如果你爸对刘夫人没有一丝感情，就不会诞下两个女儿，你还不明白吗，这位二女共侍一夫的刘先生，既想要商政联姻带来的利益，又想要真爱情人为他解闷，如此贪婪无情，将你们两家的母亲视为何物。”

        这些道理何婉君不可能不懂，只是她死死盯着桌面，就是不肯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话已至此，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外人不好多嘴，苏瑾言咽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明明是刘先生一个人的错误，却演变成五个女人之间的战争，你们对于他来说，不过棋子而已。”

        何婉君平时甜美的容颜此刻变得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生气，她咬住苍白的嘴唇，一把推开椅子，向洗手间的方位走去。

        ……

        会春园那些闻名遐迩的菜肴终于上桌了，郭玉芙作为郭家的大小姐姗姗来迟，但是一番精心设计过的打扮在红艳艳的灯光下，变得艳光四射惊艳众人，洁白的鱼尾纱裙让她翩然若仙，像是要从远方飘过来。

        苏瑾言饿得不行，赶紧喝了碗汤压压肚子，可惜会春园里这些菜也就是食材昂贵，摆盘好看，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的，实在无法用来解决饥饿问题，她喝完汤后也只能干瞪眼。

        “苏小姐？”

        苏瑾言一脸郁闷地抬起头来，对上郭泽晨笑意盎然的脸。

        “我看你不怎么喜欢这里的菜式。”

        “没有没有，”苏瑾言招招手，礼节性地回复道，“这里的菜式都很特别，怪不得在帝都的名头那样响亮呢。”

        郭泽晨十分自然地坐到她的身旁，“这都是我父亲的功劳，他在生意场里纵横多年，后来因为一场疾病想要退休，就开办了这个会春园专门供他吃喝。”

        苏瑾言的唇角微微上扬，忽然想起了养父曾经也打趣过，退休之后开个饭馆，“这样的生活也过得有滋有味，郭叔叔很会享受。”

        “看来苏小姐对田园生活还是很感兴趣的。”

        苏瑾言听他的称呼觉得稍显尴尬，准备让他直呼自己名字的时候，看到他身后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各位宾客都簇拥到他身边，像是众星捧月一般向他敬酒。

        郭泽晨注意到她的目光，向她介绍道：“这是林景轩，林氏集团董事长的独子。”

        苏瑾言坐在最灰暗的角落里，像是一个新来的观众，在看着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在台上意气风发，与台下观众亲切互动的样子，她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林景轩移动，心口慢慢缩紧。

        在会春园的宴席上，她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圈宾客而已，但是在帝都的整个社会圈里，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可以说得上是天壤之别，更何况她还有家世不清白的嫌疑在。

        “是不是很英俊让你看花眼了？”

        苏瑾言这才从失神中反应过来，连忙露出抱歉的微笑，“不好意思，我真的是没有注意，突然来个人，我的目光就自然往那边去了。”

        郭泽晨倒是很了解她的样子，“这个我懂，那可是全城的单身女性都在期盼的人，你会被他吸引，也是无比正常的事情，不过这样的男人一般都会选择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的，有很多女人要失望了。”

        这么浅显的道理，苏瑾言怎么会不懂，她的眼神黯了黯，唇角扬起一道弧度，“我明白的，林景轩肯定会找个和他家世差不多的女人结婚的，我们这群吃瓜群众也就是看看热闹。”

        林景轩高挑的身材在一群宾客中显得格外出众，更不用说他那张秒杀无数人的英俊脸庞了，往人堆里一站，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大家都会自动围绕在他身边，让他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郭泽晨可能是怕她一个生人在这里太孤单了，陪她在角落里说了许久的话，可她的表情总是淡淡的，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自从林景轩进来，她的心已经完全放在那道身影上，对其他人事都无法倾注更多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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