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君怜复杂的神情，懿雪说道：“呃，好吧……我想做营销，不想做销售。”她指的是动动脑子找到销售策略，而不是上前线卖东西。

        “算咯，小喽啰只能销售，那是上面的事情。”君怜笑道。

        “唉哟，你这样我明年都不知道该找什么工作了，本来打定了主意要去干营销的。”

        “那目标太空泛，还是具体点比较好，那样也不至于找错地方才后悔。”她以过来人的诚心提出建议。

        “好吧……”

        “不跟你多说，你毕业后会体会的，我就不吓唬你了。好好享受大学生活。诶，学校有什么好玩的事没有？”

        “好玩倒没有，就是出了个笑话。”懿雪三言两语概括微博上的闹剧，并没有多说细节，毕竟有些事她自己也摸不清。

        前些日子，学校里流传着“金融专业某研究生自杀”的消息，使其爆炸式扩散的倒不是“自杀”，而是自杀反映出的问题让人兴奋、愤怒与惊慌。起初只是在论坛中流传，后来名为“傻帽是我”的博主发表微博称：“听同学讲，全球某工商金融男三天前于凌晨四点从寝室楼顶跳下，被发现时已无生命体征。学校妄图封锁该消息。试问学校何时停止这种一手遮天的霸权主义？”简洁的言语似乎隐藏了众多见不得人的秘密，他的粉丝或其他博主开始转发及评论。“是吗？我们专业的，我竟然不知！面壁去……”“为嘛？不要吊胃口嘛！”“又有人死，这年头死人已经不稀奇了。”“信息公开是公众的诉求！”“求真相！”几乎是同时，其他网上也有类似状态发布，立即有人转发评论。

        “又有人保研了！”昔熙讽刺道，“死者的悲剧，生者的福气。哎，咱寝室谁舍身就义下，好让姐们儿有个出路。”

        “最有江湖义气的非你莫属！”忻澜笑道。

        “说什么死呢，我可不要保研啊！”懿雪严肃地道，“要死死别处去，别弄得活人不安生！真是的，有什么好想不开的？”

        “死了才好呢！死了，不用还债、躲债，不用工作、学习，不会失恋、生病……死了就解脱了。反正真的痛苦也临不到他们承受，自杀的人永远不比生者痛苦。”忻澜总结道。

        “哼，养了这么个东西，不如养畜生！”懿雪义愤填膺道。

        “别说，真要寻死，满脑都是死，谁能想到养育之恩？想到了也说，娘啊，儿对不住您啊，来生给娘当牛做马啊！”忻澜故作夸张地说。

        “呸！假到骨子里去！牛马也轮不到这种人糟蹋。”昔熙说。

        “真要寻死，一百个反对的人到他那也会成为自杀的支持者！自杀的人，在自杀的前段时间，思维就只有不断地往下挖死的悲剧，而不是探探人生还有啥别的存在。”忻澜轻蔑地看了眼昔熙。

        “搞得你寻死过一样。”昔熙轻声说。

        懿雪见忻澜的表情似乎不太好看，马上插嘴：“哎，有没有内部消息流出？这人为什么自杀啊？”

        没人理。

        过了几小时，“傻帽是我”看到自己的微博被同仁和某些媒体官微转发了几百次，粉丝一下子翻了几番，深觉背负了一个给公众更多内幕的责任，说不定自己还能因之成为讨伐学校及教育体制的草根领袖呢，于是进行了后续报道：“据称，该研究生的论文被教授窃取并发表到权威学刊上，与校讨说法无果，加上前段时间女朋友和他吵架分了手，又是毕业的时候，找工作总是碰壁，这才想不开。”这条消息被更多的人转发，“蜡烛”与“丝带”引起了某些名人的注意，名人的转发引起更广的传播。荒诞不经的传言此刻都被当作证词。有人唏嘘：“教授是叫兽，专家是砖家，中国所谓的人才不过是卑鄙的庸才自夸，被盲目拥戴。”有人愤怒爸妈没到外国生自己：“若在外国，窃取学生论文，教授会下阿鼻地狱；而在中国，学生只能以死明志。”有人想到悲催的过去瞬间仇恨满满：“妈的，老子从小被破体制虐到大，体制不改革，老子第一个不答应！”有人双目四射光芒，抿嘴顿首：“中国的教育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每天山珍海味的高官们什么时候开始反思？”有些保留意见，等待事情更多发展的人，以为原博被判定为消息不实后，剧情能够反转。哪知，有人将枪口对准“维稳走狗”的媒体：“转发的微博又被删了——万能的微博，你要和谐到何时？”有人质疑：“学校当局还不站出来澄清，这是默认吗？”有人同情道：“可怜的娃，愿他安息。”“可怜父母心，养育几十年到头来却换来噩耗，呜呼哀哉！”微博成了正义之人的论战区，不少陌生人因此而结识而惺惺惜惺惺，不少人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多年生存的意义。一时间，凡是为教育“洗地”的立场都成为众矢之的，无论它们做过什么，说过什么，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为腐朽独裁的体制辩解。很难说清众人之怒源自认真的审视，还是纯粹跟随大众舞动旗帜，借用民主与自由的权力来彰显民主与自由。激情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替代正义，却装模作样地披着正义的外衣。撕开一看，不过是少数人不停地摆弄身后的线而已。少数人总想借助造大声势来代表普罗大众，不幸的是，他们总能找到众人的关键点，掀起海浪后还能全身而退，无需担负任何责任。而可怜的人们推波助澜后还以为伸张了正义，正洋洋得意，在茶余饭后侃侃而谈。

        “真有人自杀，学校是想方设法封锁消息的，哪有你们搞得那么热火？真有这事儿，这砰的一声不至于让傻帽成为独家爆料人哇！”君怜怀疑道。

        “谁知道呢！以前学校又不是没人跳过，大家大概对这类消息还是挺激动、开心的吧。”懿雪随口说道。

        君怜说道：“是啊，太平时候就盼着出点激动人心的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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