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们在车里很少说话，牛小红甚至感觉到韩兵还没有李根宝有趣，虽然李根宝文化程度不高，但至少在他身上还能看到点，浪漫主义的影子，至少还能谈点理想，但韩兵没有，他说的最多的就是打牌，只要手气好，比开车还挣钱，他还说某某山上有矿石，看管得一点都不严，有人偷了半车呢，有机会他也想去试一下，牛小红劝他，千万不要干违法乱纪的事，韩兵却不以为然，说现在的社会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牛小红只好漠然不语。

        基本没有什么话题能说到一块去。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韩兵自说自话，牛小红继续装睡，韩兵见牛小红没有反应，也就不说什么了。

        走了八小时寂寞的长途，韩兵终于驾驶着他那辆大卡车来到了这座千年古城——西安。

        让他们首先感觉到的是，城市的“热情”，这种“热情”是扑面而来的，他们还在车上时就感觉到了，气温要比老家高六七度。这里马路宽阔而笔直，高楼大厦一座连着一座，路上行人密密麻麻，络绎不绝，各类店铺林立，商品是琳琅满目，卖衣服的，卖玉器的，有卖皮包的文具的，有酒店，有宾馆招待所，有卖面食的，有卖炒菜米饭的，有电话亭，有按摩店，有医院，有银行，路上除了汽车，还有三轮车自行车，牛小红边看便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大城市毕竟是大城市呀！

        韩兵帮牛小红提着行李，来到那个事先说好的建筑工地，工人们都紧张有序忙而不乱地劳动着，有的抬架管，有的在扛水泥，有的在绑钢筋，有的吹着哨子在比比划划地指挥塔吊。

        韩兵曾经给这个工地拉过水泥，所以比较熟悉，他把牛小红引荐给包工头，说这是小红，姓牛，是我的未婚妻，牛小红一听，脸上神色显得得很不自然，韩兵继续说，这以后还得麻烦张哥多关照关照。张老板看着面前这个戴眼镜的打扮地朴实大方的农村姑娘，心里很是高兴，感觉这个姑娘干活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张老板说这帮厨的活也简单轻松，唯一一点年轻感到苦焦的就是，早上得起早，五点就得起床，很多人吃不消。牛小红却表示完全能接受，因为她以前念书的时候，四点多就起床了，背古诗背各种概念背名词解释，这个时候人的记忆力最好。她不贪睡，张老板表示很满意。当即把牛小红安排住在2号楼和做饭的女厨师住在一起，两人一间房子，干净卫生，在这包工队，不，在整个工地上都算很好的宿舍了。韩兵帮牛小红铺好床，他坐在上面试了一下，觉得薄厚刚好，也比较稳，他提议现在出去吃饭，牛小红欣然答应了。

        两人来到工地不远处的一家烤肉店，韩兵要了四瓶啤酒，五十串烤肉，一盘子豆腐皮，一盘子牛肚，牛小红很是惊讶，心想两个人能吃这么多吗，韩兵打开两瓶啤酒，递给牛小红一瓶，牛小红从没喝过啤酒，听人说并不好喝，再说了，她一个女孩子是不能喝酒的，老家人认为喝酒的女娃都不是好女娃。但韩兵却很执拗地让她喝，说在大城市里闯必须学会喝酒，说他总结了一个真理：酒量越好朋友越多，朋友越多的人混得越好。牛小红觉得他说的这话很可笑，自古以来，酒肉朋友根本不是朋友。韩兵为了让牛小红喝酒，说了一大堆的道理，她如果再不喝，这顿饭就会吃得很无趣。于是，牛接过啤酒瓶，她往塑料杯里倒了少许，刚能把杯底盖住，韩兵喝酒根本不要杯子，直接拿啤酒瓶痛饮。

        韩兵喝了两瓶啤酒后，兴奋的心情无法抑制，索性把衬衣脱落，光着膀子，他感到自己拥有超强的能力，至少是个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说话更是不着边际，说他认识一个副区长，认识过程就像演电影一样，那时他还没有开车，而是在包工队里打工，有一次他干完活和几个人到外面去逛，发现路边有一个人被人围着打，都快打得不行了，他的荷尔蒙一下就升高了，带人跑过去“拔刀相助”把那些小混混赶走，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大恩不言谢，随手给他一张名片，说有啥困难找他，他一看，妈呀！这人了不得，是个大领导呀，比县太爷还大。牛小红故意问他：“那名片还在吗？”

        韩兵不说话了，他撸了一串烤肉，这次吃得似乎并不利索，在两嘴角留下来两道黑线。牛小红继续说：“我想看一下大领导的名片是什么样的，还没见过呢，”

        韩兵还是不说话，将一杯酒一饮而尽，似乎在想如何找个理由回答她。

        牛小红对于这离奇的故事本来就没有几分相信，现在确定无疑他是在瞎编。

        “这么贵重的名片，我肯定不能随身带，我放在家里了，有机会我给你拿来看看，”

        牛小红淡淡一笑，夹了一口牛肚慢慢嚼起来。

        夜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笼罩了陌生而繁华的都市，风轻轻地刮着，在空气中涌动着的热浪却丝毫未减弱，有吹空调的，有吹风扇的，还有的用扇子驱热。远处近处的霓虹灯亮了，城里人的夜生活刚刚开始。他们三三两两，或在街上漫步，或把酒言欢，或唱歌跳舞，或坐在路边谈讨人生。

        喝了半瓶啤酒后，牛小红突然感到很困，而且因为坐了几乎一天的车，现在腰酸背痛的，她站起来说要回去休息了。

        韩兵目光迷离，他笑了一下说：“就不回去了吧！”

        “不回去住马路上呀？”牛小红不解地问。

        “咱们在这附近租个房子嘛！”韩兵喝了一口酒低声说。

        牛小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坚决地说：“不行，我要去工地住，”说着话，她站起来就要走。

        韩兵伸手一拦说：“你咋这样呢？”

        “我咋样？”

        “咱们是一家人了吗？”韩兵嘟囔着说：“你都是我女人了……还不能住在一起？”

        “你喝醉了吧？我们还没结婚呢，”牛小红生气地说，他没想到韩兵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个人怎么是这样子的。她用力地推开韩兵的手，继续往前走。

        韩兵往前走了几步，又拦住了她，质问她：“你是不是我女人？”

        路边有些看热闹的人，凑了过来，对他俩个指指点点的，有的说他俩认识，有的说这个小伙子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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