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宝实在不能理解李志高这种近乎无情无义的行为，他决定去问个究竟，不管咋说，张丽娟是个好女子，他不能这样对待她。

        等她进了候车室，已经完全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时，李根宝走出火车站广场，骑上他那辆三八大梁自行车朝李志高卖饼子的店铺驶去。

        二十分钟后，李根宝来到烧饼店。

        “给我五十个饼子，赶紧！速度放快！”根宝故意把声音压得细细的。

        “甜的还是咸的？”李志高从屋里问，他并没有听出是李根宝。

        “不甜也不咸的，”

        李志高有点疑惑，什么叫不甜也不咸，他连忙从铺子里走出来，手里拿了个白色塑料袋，心里想着，这次可是个大买卖。

        他一看是根宝，顿时有点泄气，继而“嘿嘿”一笑：“我以为真有人买五十个饼子呢，那就把今天一天的都卖了，”他又问：“我那个同学走了？”

        根宝没有回答，他把自行车“稳”在玻璃柜旁边，说：“你到底咋回事嘛？人家大老远地来看你了，你咋连个面都不见？”

        “有啥好见的，”志高叹了口气说：“我这样子……有啥好见的，”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抑郁，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还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这样子咋啦？”根宝一听就来了气：“你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呀，你又没蹲监狱，还是原来的样子嘛，有啥不能见人的？”

        “你这句话说对了，”

        “说对了？”根宝迷惑不解地问。

        “我还是原来的样子，”

        “对呀！本来就是嘛！”

        志高欲言又止，挥了挥塑料袋说：“给你说你也不懂，”

        “啧啧！”根宝听了这话，很是生气，冷笑道：“我确实不懂，你是文化人，你啥都懂，那你好好卖你的饼子，最好一个都不要剩下，”

        志高听着这风凉话，倒也没有生气，微笑着问他：“你不是要五十个饼子吗？”

        “我还要一百个呢，”李根宝说完话，骑着自行车走了，傍晚的风吹着他没有系纽扣的蓝衬衫向后摆动，显得格外潇洒。

        “你把她送到火车站了没？”根宝身后传来志高的声音，但是他没理他。

        张丽娟坐了大半夜的火车，于次日凌晨三点多钟到了县城火车站，走出她提着李根宝买的陕西特产随着稀稀疏疏的人群走到火车站广场。

        这里，灯光昏暗，有几个跑三轮车跑出租车的人在揽客，“去南关镇还差一位，”“花期镇的现在就走，”司机不厌其烦地朝旅客喊。

        但是大部分司机不愿意去她那个镇上，因为太过偏远，基本上都是跑单趟。再者说，就是有人愿意去，鉴于昨天的教训，她一个女娃娃，出门还是多长个心眼为为好。

        于是，她来到一个小卖部门口坐在凳子，双手托着下巴静等天亮。毕竟现在是初夏，气温不冷不热，要是冬天，她就遭罪了，不知道李志高能想到她一路的经历不？得知她去西安找过他，他会不会很感动呢？也许，他正忙着为自己的梦想而奋斗呢，他不在工地上干活了，那他具体做什么事呢，他还能做什么事呢？她还觉得自己挺佩服他的，你想呀，他一个人无依无靠地，在外面闯荡，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管结果如何，精神可嘉。关于这点，她似乎有深切的体会。这次，没有见到他，也没有听听他对打工生活的感受，实在是件让人遗憾的事，但是，也不能说就白跑了一趟，还是有收获的，至于收获了什么，她还说不清楚，她脑子里有点乱。她现在只希望神不知鬼不觉地早点回到学校，免得节外生枝。

        天慢慢放亮了，火车站后面的山坡上涌现出一缕绯红色的云霞，看样子不一会儿太阳就要出来了。

        第一辆公交车缓慢地驶到公交车站牌下，张丽娟拖着疲惫的身体，提着行李上了公交车，她选择靠窗户的一个位置坐下。

        七点多钟，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终于行驶到了平南镇，张丽娟没有来得及去宿舍，径直来到学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这才欣慰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第一节课没有老师来，大家都是背诵，有默默背诵的，有放声背诵的，有背古诗词的，有背英语单词的，也有背代数几何化学物理名词解释或者公式的。朗朗的读书声飘荡在校园的角角落落，使这里显得既嘈杂又充满热情和希望。

        张丽娟从桌框里拿出一本英语书，她反复地念了两段话，突然，困倦不断地袭来，她就把书立起来，右手托着下巴，闭上眼睛，做出默默背诵的样子，她认为这样，没有人会怀疑她大清早睡觉。

        “起立！”张丽娟迷迷惑惑地发现教室里突然显得很安静，伴随着板凳撞击地面的声音，同学们已经站了起来向老师问好。她这才意识到第二课已经开始了。她连忙也站起来，觉得自己很狼狈，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因为她坐在后排，这里光线比较暗，她的同桌是个有点女性化的男生，说话声音尖而细，女生会玩的游戏他都会，他们平时不太交流，那男生好像有点怕她。她的好朋友彭小燕忙着完成作业，也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请坐！”物理老师吹了吹讲桌上的粉笔沫说。

        大家坐定，张丽娟发现爬过的书桌上有指头大的口水，她感到既恶心又难堪，想擦掉，口袋的卫生纸却早已用完。她着急没办法，她哪还顾得上听物理老师在说什么。

        “张丽娟！你说一下，”在物理老师先是点了曹兵的名，叫他回答一个物理概念时，矮个子曹兵涨红了脸，半天不说话，物理老师这才叫到了张丽娟的名字，因为她的物理学得比较好。

        物理老师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希望她把这个问题回答地漂漂亮亮的。关键是张丽娟压根就没听见老师说了什么，她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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