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我干啥？”李瑞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老婆是喝农药死的，又不是我治病治死的……”

        光武欲言又止，临走时说：“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你还是躲一躲吧，”李瑞表情难堪，默然不语。

        光武走远了，李瑞颇为踌躇了一会儿，猫着腰赶紧往家里跑，但他脚底像踩着棉花一样，感觉怎么也跑不起来，一颗脆弱的心脏已经开始胡乱跳动了。

        “了不得了，赶紧跟我走，”李瑞气喘吁吁地跑回家，慌慌张张地对正在擦桌子的老婆说。

        “咋啦？”老婆惊讶地问他。

        “啥都不要问，”

        李瑞把药箱放在他诊所的柜台上，用最快的速度锁了门，拉着老婆的手腕就朝大门在走。

        “啥事嘛？你说，”老婆手里提着个抹布问。

        “不要问了，”李瑞厉声呵斥老婆。

        “我还给爸妈没送饭呢，”老婆盯着他委屈地说。

        哦，对呀！老婆一句话提醒了他，要是高强找不到他，去伤害他父母怎么办？那他就太对不起他们了，大概不会吧，防人之心不可无呀！老两口住的地方离诊所也就三百多米，这高强是知道的。

        怎办么办？他感觉到高强手持利刃正在赶来的路上，李瑞当机立断，让老婆先跑，这样他就减轻一点压力。

        “你赶紧回娘家去，其他的事不要管，”李瑞给她安排说：“我要是没叫你，你就一直待着，听见了没？”

        老婆吊着个脸，还是想问问什么情况，好端端的，瞎跑什么，但她一看到李瑞惶恐的眼神，就忍住没问。

        “把钥匙给我，”老婆朝他伸出一只手来。

        “干啥？”

        “我总得带点换洗的衣服吧！”

        “你不要再啰嗦了，逃命重要！”

        老婆脸上是一副惊慌而又无奈的神色，她隐约觉得李瑞在外面闯了祸，具体是什么事情她不清楚，她还没有联想到跟引娣的死有某种联系。

        “赶快走！”在李瑞的再三催促下，他老婆匆忙出了院子，在走到当年国良告别父老乡亲的岔路口，她回头望了一下李瑞，只见他在院子里好像找啥东西，李瑞老婆淌过村南边的小溪，翻越了马家沟的那座大山，她娘家所在那个的村子已经显现在眼帘中……她在盘算着见到父母该怎么编谎。

        绝不能承认，这是李瑞一边又一边对自己的提醒，谁也没见过他和引娣一起勾搭着，那究竟是谁发现了这个秘密呢？难道谁在跟踪他，不会吧，谁吃多了撑的搞这些事。李瑞一边在菜园子找个木棍防卫，一边还思考着这件事让他费解的地方，他终于找到一根给扁豆菜搭架的棍子，有擀面杖一般粗细，用手握了握，往地上戳了戳，感觉还算结实。

        他不能就这样静等高强的到来呀，这样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吗？他必须要做点事情，让人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最好的样子。

        于是，打开诊所的门，从里面取出一本医书看，怎么也看不进去，一个标题都要反复看半天。

        他害怕高强找上门来，同时，又希望他早早来！把这事做个了结，最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跟他说这是个误会，天大的误会，千万别相信旁人乱说，现在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太多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太多了，我们不能当别人的笑柄。凭他对高强的了解，他脾气暴躁，但也不是一个完全不讲道理的人嘛！

        两个小时过去了，李瑞等得有点累了，他没有刚才紧张了，但是觉得小肚子酸胀酸胀的，特别难受，想尿一泡，但又尿不出来。

        还是不见高强的影子，难道他回心转意了，他相信我跟他老婆没有牵扯，对呀，我是光明正大地行医呀，但他又觉得这种自我安慰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那高强咋到现在还没来呢？难道他被村民劝住了，暂时脱不开身？不管怎么说，我必须得做好应对的准备呀。他要来文的，咱就给他来文的，他要来武的，咱就给他来武的。但最好是来文的。

        日上中天，李瑞已经等待得有些疲惫了，这么长时间看书，居然没看进去一个字。行了，不看了不装了，他准备去他父母那里看看，说不定高强正在那里说他坏话呢。

        李瑞推开屋门刚准备把医书放下，寂静院子里却闪现出一个人来，这个人中等身材，头发凌乱，有一双发红的眼睛，他看起来很憔悴，手里提着一把足有三十厘米长的刀，这刀，刀背有点生锈，刀刃似乎刚磨过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放着让人生畏的寒光，李瑞侧身一看，心里惊叫起来，啊呀！高强终于来了，李瑞下意识地钻到屋里，一时，他忘了他的精心挑选的武器还在外面。

        “你不要脸的东西，我还一直把你当好朋友哩，啊？你干的事是人干的吗？”高强横刀在院子里骂着李瑞，他看他有什么反应。

        李瑞起初想关上门，等高强骂累了喊累了，再出去跟他理会，但又一想，不行呀，这一招明摆着是不打自招吗，他迫使自己镇定地面对高强，他一只脚跨出门外。

        “奥，是高强呀，你啥时回来的呀？”李瑞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高强没有回答他，用那把一半生锈一半光亮的刀指着李瑞问：“你不要再装蒜了，我老婆死了，你说这事咋弄，啊？”说最后一个字时，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给我说，咋办？”高强沙哑的声调里带着杀气。

        “我不知道你说的啥意思……你老婆死了跟我没关系呀！”李瑞心虚地说。

        “你个没皮没脸的王八蛋，你还不承认？”高强的眼睛瞪地像老黄牛的一般大。血红的眼睛让李瑞心惊胆战。

        李瑞作为一名受人尊敬的医生，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

        “你不要骂人呀，”李瑞心里不爽地说。

        “骂你？我还要杀了你哩，敢做不敢当，你是不是男人？”高强的刀尖在晃动着，李瑞觉得这把刀已经刺进了他的肚子，把他的肠子都刺断了，但他想象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疼痛，怎样的难受。反正看电影里演的，表情都很痛苦。他必须想办法，躲过这一劫，他是医生，智商要比他高强的高呀，再说了，高强个子没他高没有他壮实，因为太紧张他差点把自己的优势忘了，想到此，李瑞说：“你不要激动，这样对身体不好！我们关系都不错，你这样拿个刀有点操心，”

        “你少给我放屁！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可能是有些事误会了，”李瑞看了看院子里的木棍。

        “啥事误会了？”高强冷笑着。

        “我确实不知道啊！”

        “我今天要把你杀了，”

        “你就是要杀我，让我也死得明明白白呀，”李瑞的脑子迅速地转动着，怎么应付高强，看情况，用和平的方式是没法解决这事了，得跟高强进行一场武斗。

        “你看后面谁来了？”

        高强不知是计，回头去看，李瑞趁机快跑两步抓起刚才选好的木棍握在手里：“高强，你不要胡来，你知道我是会武术的，”

        这话不说则罢，一说出来，高强更是火冒三丈，拿起刀往来扑，李瑞边退边拿棍子戳，棍头戳在高强的肚子上，高强拿刀一砍，把棍子砍断了半截，李瑞大惊，这刀有这么锋利吗？李瑞又用棍子打高强的右手，企图把他的刀打落在地。高强的刀虽然没被打落，但他的右手大拇指重重地挨了一棍子，他疼痛难忍，心里愈加生气，他把刀拿在左手：“我今天非把你捅死不可！”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高强继续拿刀乱砍，李瑞又是躲，又是瞅机会反击一下。高强左手拿刀，很不得劲，一时间占不到什么便宜，自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瑞虽占上风，但清楚地知道高强这是做困兽之斗，不敢掉以轻心。最好和解，俗话说得好，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嘛！

        “高强，你听我说，”李瑞收起棍子，也气喘吁吁地说：“你不要听别人乱说，那是挑拨我们的关系呢，”

        高强不理他，等顺了顺气，继续骂道：“你个王八蛋，你个禽兽，”又拿刀砍，此时李瑞的木棍被砍得还剩三十公分长了，形势于他越来越不利。

        他们的打闹终于惊动了左邻右舍，大家觉得不能袖手旁观，不然李瑞面子上挂不住，毕竟李瑞平时为人处世还可以，给人看了病也不急着收钱。就这点而言，大家还是心存感激的。于是大家听了一阵动静后，肩负着维护和平的重任来到李瑞家。

        但是大家看见高强手中的那把杀猪刀，人们还是望而却步，二宝妈此时的表现出乎所有人意料，她拖着肥胖的身体靠近李瑞，一把将他的两只胳膊全抱住，李瑞不知是此是何意，但估计二宝妈不会害他，于是也就没挣扎。

        “来！高强，戳他！”二宝妈说。

        包括高强在内的众人都惊呆了，完全晓不得二宝妈这是唱的哪一出。

        高强拿着刀乱晃，但是似乎还保持着几分理性。

        “高强，看，你犹豫了，”二宝妈放开李瑞说：“说明你还是个善良的人，你把刀放下，”

        “我不，不放！”高强僵着脖子说。

        二宝妈目光一闪，给其他使了一个眼色。众人一起上去，围住高强，又是说好话又夺下他手中的刀，扔在了一边。

        “高强，不敢冲动，害人害己，”一位年长的大叔说。

        “对着哩，你贵祥叔说得对，不要冲动，”一位黑瘦黑瘦的头上裹着绿头巾的女人说。

        另一位穿戴干净整齐，颇有讲究颇有范的村干部，爱抚地拍了拍高强的肩膀，严肃而慈祥地对他说：“死者为大，先把你媳妇的后事料理了再说其他的，”

        “不急，我要让李瑞陪葬，”高强狠狠地说。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本以为事情就要平息下去的李瑞吓得头皮发麻。

        “高强，你说的是气话，”二宝妈说：“现在是新社会了，哪还有陪葬的？”

        “阿姨！叔叔，嫂子，大爷，”高强挨个叫了一遍说：“我与他有不共戴天的仇，他害死了我老婆，我的两个娃娃没人管呀，老天爷！”瞬间高强感情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大家怜悯地看着高强，心里难过极了，李瑞想，自古奸情出人命，这话太正确了。

        村干部竭力安抚高强，二宝妈等人在旁边附和，高强终于不再喊叫，也没有什么动作了。

        末了，高强指着李瑞说：“姓李的，这事跟你没完，”然后就往院子外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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