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国历壬戌二年,二月二十六日。
“公子,那个小乞丐又来了,说有急事找。”
“那你快些叫他进来。”
“是。”
大头进得门来,凑近了含羞,“狗蛋,你们快些逃命去,我方才见官府带了大批官兵急急地往这里来。我见着不寻常,便问了,原是大公子在京城犯了罪,皇上下令抄家。我的命是小公子与狗蛋救得,这就躲了那官兵前来通风报信。”
“嗯,德福哥哥,烦你快些送了他出去。”含羞知他报恩,自己之前救他,也是有一番计较的,如今也不想拖累了他。
刚送走了大头,含羞便将自己收拾好的小包袱拎起,牵了还有些怔愣的王允恒,“走吧,我们该逃命去了。”行至门口,人影一闪,却是王夫人来了,见了二人装束,她一把抱住王允恒,“我的儿,娘对不住你。”
“娘……”
未及王允恒细说,王夫人便将一个小包袱塞在了王允恒怀里。“我的儿,你快些与灵修逃命去吧。从此隐姓埋名,休要再提王府。”转而又看向含羞,“灵修,王府待你不薄,知儿当初交与你的事,如今就拜托你了,好好照顾恒儿。”
“夫人,放心吧。”
说罢,便是带了王允恒往藏书阁方向去了,王夫人直送到他们进了藏书阁,才将院门上了锁。又见了那院内冒出滚滚浓烟,火势猛烈,这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定,转而去向前院,那里,她的丈夫在等着她。
“走吧,天色不早了。”含羞看着靠坐在树下沉默不语的王允恒,不由叹了口气,这孩子,突逢如此巨变,不知他心里如何,定是苦的吧。
“狗蛋,我们将要去往何处呢?”
含羞突的转头看着他,这是他一天来说的第一句话,但见他眸子里一片平静,已没有了初始的茫然。
“隐姓埋名,过不一样的生活。”
“可以吗?”
“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轻轻握住他的手,心里多了几份怜惜。
透过含羞坚定的眸子,王允恒看到了自己不成熟的脸,自己跟狗蛋比起来,好似自己总是被照顾的那个。
“狗蛋,我以后只有你了。”
“恒儿,莫要忧心,从此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你相信我,会好起来的。”轻柔的抚了抚他额边散落的发,“走吧。”天黑之前,能走多远,便走远。
暮色已近,天空只留半边残阳,含羞止了步,“我们就在此拾些枯柴,过夜吧。”
“嗯,好。”
二人慢慢四处搜罗了一些废柴,便在含羞指定的地方开始生起了火。王允恒就这样蹲在一旁,他看着含羞动作熟练的生火,看着含羞自顾自的在四周撒上一圈粉末,看着含羞递给他干粮跟水。
见着他如此模样,含羞一阵叹息,坐了下来。用手中的木棍扒了扒火堆,眼神入了那跳动的火苗,她终是松了口,“恒儿,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可是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今日之事,我是早有准备,可是我算不准哪天会来。我不能跟太多人说,王府太大,人多嘴杂,若是漏了风声,谁都跑不了。这事,你爹,你娘,你大哥,都是算好了的,他们只是想你好好过完这一辈子。”
“狗蛋……”
“答应我,日后不要去科举可好?”
“我……”
不待他回答,含羞已是起了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睡会吧,我看着。”今日,于他来说,太累了些。
一早醒来,清晨的林风携着一丝肉香,王允恒睁了眼,却瞧见含羞正在那烤着不知名的肉块。他好奇地走过去,“狗蛋,你在烤什么呢。“
“兔子。”
王允恒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在一旁递着柴,他现在很是依赖含羞,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是。
“烤好了,吃吧,我们的干粮不多,所以偶尔吃点的。”含羞将烤好的野猫肉递了给他,她骗他说是兔子肉,只希望他能不排斥,吃下去,野外生存,可不能挑食不吃东西。
王允恒默默接过,默默的吃了,含羞自己却是恶心的不想吃,将就咬了两口,全部递给了王允恒,王允恒接过,仍是默默的吃了。这般好说话的王允恒是含羞一直不曾见过的,她心里紧紧的揪起,待过了这段时日,她定不会让他受此中苦。
“你自己的名字可想好了,日后遇着人可不能再叫这名了。”
“便叫二蛋吧。”
“……”这人还真会取名字。含羞不答他,“叫二蛋可以,但出这林子之前你得给我想个有名有姓的出来。”
“你叫什么呢?狗蛋。”王允恒抬头看着含羞,叫他改名换姓,的确是有些不知道从何处下手。丢了王允恒这个名字,他便再也不是王府的人了。
“莫含羞。”
“莫涵修。涵与修这二字结合,说的是修养很高,学识很广。名字不错的,如此,那我便叫莫念恒吧。”
“……”这人,将自己的名字听错了不说,还跟着自己起名字,真讨厌。“好了,我们出了这林子,旁人若是问起,就说是隐谷传人,师傅去世,我二人出来历练,可知?”
“知了,狗蛋,我不笨的。”
“……”含羞实在是忍不住了,这小屁孩。“那就走吧,这里要走很远才能出林子呢。”二人为避官兵,未敢走官道,且之前从那暗道出来,便是林子里了,想着是为了避人耳目,也就如此了。
含羞抬头看着这偌大的林子,不知何时才是个头。依着地图里的指示,这牟子岭,绵延二百里,纵向也有二十里,按他们两个小孩子的脚程,去往岭南的兰城,最少也得个四五天。
四五天的徒步,含羞想想就头疼。
“三当家的,两个小娃儿。”
“小娃儿能有什么,放过去。”
牟子岭靠近岭南一带,因着有条古道,商队来来往往,这便养出了一窝强盗,这是含羞不曾知道的。可这林子里的异动,却是逃不过含羞的眼睛,哼,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敢打劫姐姐。悄悄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揭开了盖子。
“来者何人,为何还不现身。”含羞这一出声,不只王允恒,连附近埋伏的土匪们,也都惊了一跳。
“三当家的,那小娃儿居然发现我们了,可怎么办的才好?”一听了那清脆的童音,刘四这会是咋咋呼呼起来。
“你去!”
“哎。”刘四应了,大踏步走了几步,想了想不对呀,便又折了回去,“三当家的,你怎么的不去,你功夫厉害些。”
“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信不信我削你。”
“可……”刘四看着那站定的两个小娃儿,俏生生的,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再磨蹭,晚上不许吃饭。”
“三当家的,别,别呀,我这就去,立刻,马上,现在就去了。”刘四一溜小跑,到了古道旁。一个纵跃,“你们两个小娃儿,到这里来做什么?”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管我来做什么。只是你们趴在那树底下,可是舒服的紧么?”
“你这小娃儿,怎么知道我们趴在树底下。”刘四听她这一说,额上青筋直跳,被发现也就算了,连躲在树底下都被知道了。
“这大热天的,趴在树下,久了可是会长痱子的,不知,你的那些手下,现在可好?”此言一出,刘四顿觉身上奇痒,初时不觉得,为何靠近了这小娃儿,便浑身奇痒难耐。
三当家的叫九月,刘四还未发现那些手下挠痒的时候,他因着地势,已是知道了。将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一吐,这两个小娃儿不简单啊。
当即现了身,“小公子,还请放过我这些弟兄们,我们本无意为难公子。怎知却是被小公子发现了藏身此处,故而才派了刘四出来。这小子惯是不会说话的,若是言语间冒犯了小公子,还请小公子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你们是何人?”
“额……”九月这会倒是有些不好说话了,使劲的挠了挠头,要自己说自己是强盗土匪,还真开了那个口。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含羞二人。
“可是强盗?”
“那不是废话么,在山上做这种生意的,不是强盗就是土匪。”刘四这回插了句嘴,他觉得自己这句话是十分正确的。
不期然,九月横了他一眼,这丫的,怎么就这么不开窍。
含羞看他二人,这番举动,心中已是明了。“要我放了他们尚可,不过我们得先出了这林子。”
“这个恐怕现下不行。”九月搔了搔头,紧抿的唇角,嗫嚅了半晌,依着心里的推测,问了出来,“小公子可是懂医?”
“略懂。”
“可否请小公子随在下回寨子一趟。”
“你们可是想反悔。”王允恒有些急了,这些人莫不是要绑了狗蛋去。
“这位小公子莫急,我们大当家的,生了个儿子,只是不知为何,总是不安生,想是生了病。可看了好多大夫,也不见好。今日,只是想请小公子上山一趟,为的是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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