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芽和玉巧被关了一天,也没人来搭理她们,二人饿得饥肠辘辘,云小芽还好,玉巧是有身孕的人,直饿得眼前阵阵发黑,她去拍了几次门也没人搭腔,终于绝望。
“小芽,二少爷难道真的不管我了吗?”玉巧靠着门,声音嘶哑,“老爷不是放了话,说他和大少爷谁先生下儿子,谁就是赵家下一任的家主吗?难道他不想当赵家下一任的家主?否则他怎么可能不来救我?”
云小芽靠在草堆上,也已经没了力气,她闭着眼,想着头天夜里赵廷琛的话,再想想紫莲的死,云小芽就觉得这一件事接一件事的,其实全都是冲着赵廷琛去的,赵廷琛只怕也是识破了这一点,方才不露面。
相比于玉巧,其实紫莲的死更严重,官差来的时候,云小芽在角落里听见官差问话时,分明听见说紫莲并不是赵家的死契下人,而是雇佣。
大户人家的下人分三种,一种是家生或死契,死契便是云小芽这般的生死都卖归赵家,并且,她生的孩子乃至孩子的孩子的孩子……也都归赵家,是赵家的家生奴才,做主人的可以随性子决定死契和家生奴才的生死。
第二种乃是活契,这种契约是有时限的,一到了时间,契约就自动解除,典身之人便自由了。对这一类的下人,主子们便得收敛着些,若是打残打死了,便得赔钱给其家人。
第三种就是雇佣了,这是做下人里底气最足的,因为她们只是受雇于主家,只要她们愿意,随时都可以走,主人也不能任意打骂她们,更不能伤及她们性命,否则,就得吃官司。
这就是为什么紫莲死后,赵廷琛命人去报官的缘故,若是换云小芽这样的死了,只须拿席子卷出去一埋便完事了。
想到这里,云小芽看着玉巧长长的叹了口气,她既不想击破玉巧的希望;也不敢让玉巧希望太满,一时竟十分为难。
见云小芽不说话,玉巧陡的收住了眼泪,她恶狠狠的瞪着云小芽,“你为什么不开口?你心里是不是高兴极了,我的孩子快保不住了,你以后再也不用来伺候我了?”
她这话一出来,云小芽心里对她的那丝才泛起来的怜悯瞬间就溃灭了,向玉巧冷冷一笑,云小芽道,“你与其有精神在这里跟我磨牙,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保住你肚子里的那块肉,否则你即便有命回凤栖苑,你也什么不再是往日那个玉巧了。”
说到这儿,云小芽的嘴角笑意更浓,“这一胎丢了,想再怀那可就难了,凤栖苑里的女人那么多,几时才能再轮得到你?啊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你和二少爷是两情相悦的,可既是两情相悦,怎么那么多天二少爷都不来赔你?”
“你——”玉巧的脸涨得通红,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和云小芽一个屋住了好几年,她其实是知道云小芽的性格的,平日里云小芽就是个棉花包,想怎么欺负都行,但真要把云小芽的性子激起来了,那她就会咬人。
所以玉巧平日里也并不敢太过欺负云小芽,只是进凤栖苑后的她肚子里多了块金疙瘩,全凤栖苑都不敢对着她大声说话,这种感觉令她十分受用,而最受用的,则是这样的威风可以在云小芽这样的旧日同僚跟前耍!
古时,项羽就说过:富贵不归故乡,犹如锦衣夜行!
看,连项羽都知道富贵发达了要回去向旧时认识的人炫耀,何况她。
玉巧一边享受着对云小芽颐指气使的快意;一边又觉得云小芽必定是羡慕嫉恨自己的,所以一定要防备她害自己。
而此时云小芽的话分明就是刀子,一下子刺在玉巧心里最虚的地方,玉巧涨红着脸,狠狠的瞪着云小芽,却到底不敢再开口。
她知道云小芽一旦龇了牙,就不会再让着她,再针锋相对下去,就是自己的明智了。
两个人正互相瞪着,门忽然被打开了,两个婆子拎着食盒进来,端出两碗粥两个馒头,连菜都没有,说了声“吃吧,”就转头欲走。
玉巧好容易见来了人,哪肯轻易放她们走,她连滚带爬的扑过去问,“二少爷来了吗,他来接我了没有?”
两个婆子也不理她,径直出门。
玉巧见了,忙一把抱住一婆子的腿,叫道,“求妈妈放我出去吧,那个布偶真的不是我的,真的不是……”
那婆子拽不回自己的腿,就有些恼,“你放手,夫人不发话,谁敢放你,你求我又有什么用?”
“那……那二少爷呢?二少爷没来?”玉巧满怀希望的看着婆子,“二少爷真的没来?”
“没有。”
“那求妈妈帮我去找二少爷,二少爷知道我被关起来,他不可能不救我的,”这婆子分明就是玉巧的救命稻草,她哪肯轻易松手。
“我哪进得了凤栖苑?”婆子没好气道。
可是玉巧无论如何都不肯撒手,这婆子到底顾忌着她的肚子,不敢用力挣脱,只得叹气,“好罢,我试试。”
玉巧大喜,却又犹犹豫豫半信半疑,“真的吗?妈妈你……你不骗我?”
眼见两个婆子的脸越来越冷,玉巧无奈,只得松了手,带着哭腔喊道,“妈妈可一定得去帮我找二少爷啊,等我回去后,我必定重谢妈妈。”
“行了,你快吃饭吧,别闹腾了,”那婆子看看玉巧,再看了那碗粥和馒头一眼,转头去了。
云小芽正饥肠辘辘,等婆子出门后,她便去端粥碗,不想玉巧突然劈手拍在她的粥碗上,就听“砰”的一声,那碗落在铺了青砖的地上摔得稀碎……
云小芽看着满地混着米粒粥汤的碎瓷片,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向玉巧怒道,“你干什么?”
玉巧已将一个馒头揣进怀里,再一边大口的喝着自己的粥咬着云小芽的馒头,便向云小芽冷笑,“我就是讨厌你,我就是不想让你有饭吃,有本事你来打我啊,把我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了,说不定夫人就赏你了,哈哈哈……”
云小芽看着玉巧狰狞的面孔,气得直抖,她想不到都这时候了,玉巧竟然还如此的阴毒。
虽然她和玉巧都知道姚雪梅要动这孩子,可是一旦这孩子是在她俩的争执中伤了,那么姚雪梅求之不得之余,便是毫不犹豫的将她云小芽杀之于大庭广众之下,以示和她这个做继母的无关!
如此,她不但不能跟玉巧争执,还得护着玉巧的肚子,力求不能让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出事儿。
她明白这个道理,玉巧显然也懂这一点,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恨恨的瞪了一眼正又吃又喝的玉巧,云小芽索性躺进草堆里睡觉,她真的不想再看玉巧那张令她作呕的脸。
玉巧吃完后,便一心一意的等着赵廷琛来,虽是云小芽不肯再理她,她一时也顾不上。
可是等着等着,她的眼皮就越来越沉重,玉巧使劲的甩一甩头,不能睡着,二少爷还没来救她呢。
可是困意却如六月钱塘江的潮水,汹涌泛滥,玉巧到底撑不住,头一歪,睡着了。
此时已是初冬了,京城处于北方,晚上已是极冷,云小芽没睡多久便被冻醒,她睁开眼看了看,屋内已漆黑一片,竟不知是什么时辰?
借着窗外廊下的微光,云小芽看见玉巧影影绰绰的躺在墙边,冻得身子蜷成一团,却犹自不醒。云小芽叹口气,只得挪过去,将稻草厚厚的盖了她一层,这才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将草堆挖了个洞,把自己埋了进去,嗯,果然暖和多了。
一暖和,云小芽的眼皮就又重了起来,正昏昏欲睡时,忽然门上咔哒一响,想起了吱吱呀呀的推开声,云小芽一激灵惊醒,忙睁开眼,就见两个黑影蹑手蹑脚的进来……
云小芽下意识要喊,然后她立刻闭上嘴,瞪大眼看着这两道影子,她想看看这两个人进来是想干什么?若这是二少爷派来救玉巧的,她这一开口,岂不要惊了姚雪梅的人。
这两个黑影进来后,四下里一看,就愣住了,有人讶然低呼,“咦,人呢?”
说话间另外一个就掏出了火折子,刷的晃亮,昏暗的火光中,两个人都一身黑衣,黑布蒙脸,跟说书先生口中的江洋大盗一个模样儿。
云小芽忙闭上眼睛装睡,就听掏火折子的那个已说道,“原来把自己藏在草里,我说怎么不见了。”
一开始说话的那人便急道,“你快灭了火折子,再把另一个惊醒了。”
怕把我惊醒?
云小芽正想着不对,掏火折的人已道,“怕什么,那粥里下了有大半包的迷药,你拿刀割她的肉她也不会醒。”
粥里有迷药?
云小芽大惊,顿时知道这两个人不可能是赵廷琛派来的,她忙睁开眼,挺身跳起,大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那两个人显然没料到云小芽竟是醒着的,拿着铁锤正要往玉巧的肚子夯下去,一听云小芽的声音,齐转头看时,露在黑布外的眼睛,霎时变得无比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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