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明恺迷迷糊糊醒来,吃力地问道:“这是哪儿?”
“医院。”世立道。
“我怎么会在医院?”邱明恺又问道。
“你晕倒了,幸好抢救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邱明恺这才想起韵梅跟他说要去找继文,和他母子相认,然后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他正要问世立,韵梅是否已经跟继文母子相认了,却见韵梅进来了,手里拎着饭盒,说道:“老爷,吃点东西吧,王嫂给你煮了清淡的饭菜,你起来吃点吧。”
邱明恺听她叫自己“老爷”,又见世立对她跟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猜到她并没有把身份说出去,便安心了。他轻轻点了点头,世立便扶他坐起来,背靠在床头。
韵梅并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邱明恺,她将饭盒递给世立,编个理由说道:“世立少爷,麻烦你了,我先回家一趟,太太她今天情况不怎么好,王嫂又要照顾她,又要顾着老爷的饮食,有些忙不过来,我回去帮帮她。”
世立接过饭盒,一点也没怀疑,说道:“你去吧,这里有我呢。”
韵梅这时回头对邱明恺道:“老爷,你安心养病,我忙完再来看你。”
邱明恺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不知道韵梅会不会还去跟继文相认,但是世立在一旁,他也只能忍着,不便多问。
韵梅出了医院,心中十分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她渴望与继文相认,与如枫、世立相认,从此光明正大做人,但又不能不顾忌邱明恺,他是一个孤独可怜的老人,对自己的母亲挚爱一生、恋恋不忘,如果恢复身份,跟儿子和弟妹们相认,那就意味着将这个可怜的老人最后一点对生活的希冀都碾碎了,那会直将他逼到死亡的边缘。手里握着一条人命的相认,到底应不应该?她内心的善良不允许她这么做,可是难道就这样跟亲生儿子无法相认?让他在体会不到母爱的情况下度过孩童时期?她又不甘心……她左右为难,迷迷糊糊间来到母亲叶荷的墓前,想问一问母亲,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妈,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我就想要回继文,和他母子相认,我难道有错吗?为什么我连这最普通的权利也要被剥夺?你喜欢的那个人,他一直把我当成你的影子,我要是认了继文,他怕是活不成了,妈,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做?我真的想要和继文在一起,可是你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喜欢的人死去而不管吗?妈,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她扶着墓碑痛哭流涕道。
却说世立给邱明恺喂完饭,邱明恺便睡下了。世立于是打电话给如枫,说道:“如枫,爸现在生病住院,很想念你,你来医院看一下他,行吗?算我求你了。”
“我很早就没有爸爸了,‘爸爸’这个词在我的世界里早就不存在了,你不用再浪费唇舌了。”如枫平静地说道,心里仍无法接受邱明恺这个从天而降的亲生父亲。
“如枫,自我认识你,你就是一个善良、宽容的姑娘,你难道就不能原谅爸、接受爸吗?何况这也并不是他的错,都是命运的捉弄。”世立又道,言辞十分中肯。
如枫不答,转移话题道:“我要去照顾继文了。”便挂了电话。可是她心里却并不好受。她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接受这个从天而降的亲生父亲,她要问问自己的母亲。
她来到母亲叶荷墓前,却发现一个人正抚碑痛哭,她走近一看,认出是邱家保姆小梅,大吃一惊,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小梅哭道:“妈,我想认回继文,想认回如枫、世立,我有弟弟,有妹妹,有孩子,我本多么幸福啊,可是我为什么不能跟他们相认?让我一个人忍受孤独?妈,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如枫将这些话听的清清楚楚,惊诧不已,气急败坏问道:“你是谁?你在我妈墓前干什么?”
韵梅正哭的忘情,听见背后有人说话,忙回头一看,只见如枫站在身后,她吃一大惊,忙擦干眼泪,止住哭声。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跟继文什么关系?”如枫紧逼着追问道。
韵梅这时知道隐瞒不住,索性说道:“你以前问我,说我像一个人,这个人现在便躺在这儿,你以为我是无缘无故像她么?”
如枫刚才听见她叫“妈”,又听见她说“弟弟”、“妹妹”、“孩子”等词,早猜到她的身份,但又不敢相信,不禁歇斯底里地问道:“你到底是谁?不要打哑谜。”
“你从小到大每一件事情,我都清清楚楚,你说我是谁?”韵梅道,眼睛直愣愣盯着如枫。
如枫仔细端详着这双眼睛,太熟悉不过了……“你……是姐姐?”她激动得无法言语。
韵梅轻轻点点头。
如枫又激动又惊讶,连忙走上前握住韵梅的手,一边上下打量韵梅,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没死?可你怎么变的跟妈长得一模一样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都拜邱世安母子所赐,我所有的悲哀都是他们造成的。他接近我、娶我、陷害我,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阴谋。”韵梅道。
如枫难以置信,又问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来话长,我慢慢讲给你听。”韵梅道,拉如枫一起坐在墓前的空地上,两姐妹手挽着手,韵梅将她的遭遇慢慢向妹妹道来。
讲到最后,韵梅道:“你知道吗?我的那个爸,我们的大仇人,郑秋民,他没死。”
如枫又是吃了一惊,“没死?怎么可能?都消失了这么多年……”
韵梅点点头,“他一直在B市,三年前我见过他,这几年又凭空消失了。我就怕他会再出现,到时候又要搅得邱家不能安宁。”
“没这么严重吧?一切都过去了,而且我们都长大了,他还能兴什么风,作什么浪?”如枫道,不明白姐姐为何如此说。
“你不知道,他一直恨妈和邱伯父,尤其是对邱伯父,一直想要谋害邱家,幸亏邱世欣及时劝阻。邱世欣去英国后,他便消失了,这几年又不见踪影。”
“邱世欣能劝得了他?”如枫甚是诧异。
“你不知道,邱世欣其实就是他和钟琴的孩子,钟琴死后,世欣便被钟琴的堂姐,也就是邱世安的母亲钟玉芬抱回邱家抚养,钟玉芬因为你和世立的存在,加上钟琴的原因,对我们是恨之入骨,这才千方百计把我弄进邱家,折磨,报复……可惜我太笨,知道的太晚了,要是早一点发觉的话,或许结果会不一样吧……”韵梅说着有些伤感起来。
“姐,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如枫歉疚地说道。
“都过去了,我现在也很好。你现在跟有余在一起,我很放心,眼下我最担心的是世立。”
“世立怎么了?”如枫疑惑道。
“他跟世欣两人已有了感情,恐怕再过几个月,世欣从英国回来,他们就要结婚了。”
如枫一听,连忙气急败坏地说道:“世立怎么这么糊涂?他怎么能娶钟琴的女儿呢?那女人害的我们家破人亡,害的我们从小没有妈,这些他难道都忘了吗?”
“这不能怪他,他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对世欣的身世毫无所知。真是孽缘哪,谁会想到?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能怎么办呢?难道拆散他们不成?”
“就该这样,他们本来就不该结合的。”如枫道。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世立的感受?以前跟你爱的死去活来,结果你们是同父同母的龙凤胎。现在好不容易又和世欣相互喜欢,结果两人竟有杀母之仇,你说他要是知道这些,他还能承受吗?以后他还敢面对感情吗?我真怕他一辈子都不敢再碰感情了。”韵梅忧心地说道。
如枫不吭声了,是呀,自己现在已经获得了自己的幸福,世立,他也应该获得幸福的。
“所以我们还是尽量促成他俩的姻缘,钟琴虽然可恶,可是世欣却是个懂事、识大体的好姑娘,她也是无辜的。为了世立能幸福,我们就诚心祝福他们吧,上一代的恩怨,让它烟消云散了吧。”韵梅劝道。
如枫对于钟琴给她造成的心理伤害始终无法释怀,可是姐姐的话却也有道理,世立如果跟世欣再有什么变故,他心里该如何承受的了?于是她便改了口气说道:“你是姐姐,我都听你的。”
“果真听我的,你就和邱伯父相认了吧,”韵梅趁势说道,“他其实非常在意你,以前也是阴差阳错,让他一直没找到你,现在既然都知道实情了,就相认了吧,你本来就生性善良、宽容,何苦为难自己,也为难他呢?”
如枫不做声了。
“他现在卧病在床,你去看看他吧,叫他一声‘爸’,他会高兴的,而且也能解决继文的问题。”韵梅又道。
如枫不太明白姐姐的话,问道:“继文什么问题?既然你还活着,我肯定要把他交还给你。”
“不是这个问题,”韵梅说到这里,有些苦恼,过了半天才又说道:“你看我现在的容貌,邱伯父一直把我当成妈,他年纪大了,我一直担心他有什么闪失,便一直不敢公开自己的身份,更不敢跟继文、跟你和世立相认。其实我早已经把我的身份告诉他了,可他就是不愿意相信,这次若不是你抱走继文,我一时慌了神,硬嚷着要去找你和继文,跟你们相认,他是不会进医院的。”
“原来如此,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跟继文相认,让他知道妈妈一直在他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他。昨天看他如此执着地要找妈妈,我的心都快碎了……他长大了,懂事了,我不能让他感受不到母爱,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他相认,但是我真的很怕,怕邱伯父没有了精神支柱,会……”韵梅十分无奈地说道。
如枫听罢,果断说道:“姐,你别说了,我马上跟你一起去医院,跟他相认,我想他有了我和世立的陪伴,对妈的思念或许会减淡,你也就不用这么辛苦、这么为难了。”
韵梅十分感激,半天才说道:“如枫,谢谢你。”
“姐,别说见外的话,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无论如何,我该为你做点什么。我想只要我多陪他,多提醒他,他总会渐渐接受你不是妈的事实。”
韵梅点点头。
“走吧,我们一起去看他吧。”如枫提议道。
两姐妹于是一同赶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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