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几个月很快过去了。姐姐终于参加了高考，今天她从考场回来，我问她考得怎么样，想上什么学校。她态度显得有些冷淡，说：‘我只是随便考考，根本没打算上大学。’我一惊，忙问为什么。‘我们没有这个经济条件，’她说道，声音显得很低沉，‘要不是那两笔钱，我们怎么可能撑到现在？剩下的钱不多了，房租、水电、吃饭都要钱，挣钱对我们来说迫在眉睫，我应该考虑到外面找份正式的工作，这才是最重要的。’我立马明白，她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放弃上大学，如果没有我，以她现在的能干，她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可是因为我……我总拖她的后腿，以前在舅舅家就是，现在还是。‘你成绩那么好，不上太可惜了，你要为自己着想，不要考虑我……’我难过地说道。‘怎么能不考虑你？妈临死前就交待过，要我照顾好你，而且我是姐姐，本来就应该承担得多些。’‘妈都死这么久了，你干嘛还老记着她说的话？再说，她只是说让你照顾我，并没有说让你牺牲自己，她说那话时根本不会想到后面发生的事，要是她知道情况是这样的，肯定不会这么说了。况且，这几年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妈说的你都做到了，而且绰绰有余，现在应该是你为自己打算的时候了。’我说道，希望她能改变主意。‘你别再说了，我主意已定，你要是真觉得歉疚，就好好学习，不要辜负我的一番苦心。’姐姐强硬地说道，不容我再去争辩。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惋惜和惭愧。‘我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你要争气，去完成我无法实现的梦想。’姐姐又说道。泪水从我的眼睛里流出来，我说不出一句话，姐姐在我与她之间，选择了牺牲自己成全我，要我说什么好呢？我只有哭的份，只有默默努力的份。我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加倍努力，用成绩来报答姐姐的恩情。”

        “沉重的经济压力像一座山似的压过来，让人喘不过气来。我们手头的钱越来越少了，每天都要数着花，我真担心哪天就要挨饿了，好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姐姐就已经找好工作了——她人聪明能干，又漂亮大方，找工作并没有费她多少事。在我眼里，她真的是一个能人，失败在她那里简直不存在。”

        “现在是暑假，我也到外面找临时的工作，挣点小钱。姐姐人面广，又灵活，已经帮我安排好了。她今天到学校去了一趟，回来我问她什么事，她说只是见几个同学。我猜肯定是跟大学录取通知书有关系，就趁她不在，偷偷翻她的抽屉和衣柜，果不其然，在衣柜的最里面，我发现了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复旦大学！我眼睛一亮，心里不由得一阵钦佩和羡慕，接着就是惋惜、惭愧和自责。这是姐姐的梦，多少年以来的梦，可惜因为我的缘故，她舍弃了。我能想象她的心里该有多痛，多不舍。我真的觉得特别对不起她，我恨自己的自私和无能，我发誓，一定要混出个样子，以后加倍回报她。”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到八月底了，我要上初三了。我问姐姐有没有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她说没有，可能是没考上吧。她神情间很冷淡，显然不太喜欢我问——这是她心里的隐痛，她怕被人提及，我懂——，我也不敢说破，只能假装不知道。我承认我自私，可是我真的喜欢上学，如果姐姐真去上大学，不管我了，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欠姐姐的，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完，我只能加倍努力，出人头地，以后加倍补偿她。”

        “因为姐姐有了正式的工作，我们的经济压力没那么大了，我也能一心一意学习，我们的生活也稳定下来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姐姐经常给我买好吃的，说我学习任务重，得补。我知道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牺牲换来的，她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牢记在心，只图日后我有能力时好报答她。”

        “我顺利地考入了本市最好的重点高中，这是我多年梦寐以求的，姐姐很高兴，又是给我买衣服，又是给我做好吃的。我比以前更努力了，生怕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她牺牲那么大，我一直很有压力，觉得自己必须得什么都好，这才算对得起她。”

        “舅舅偶尔过来看一下我们，给我们带点他亲手做的腌菜，坐一坐，聊聊家常。听他讲，芬芳学习成绩不好，老跟学校里的坏男生混在一起，他为此没少管教，可是根本不管用，他现在已经完全管不住她了，也不想管了，只能听之任之。他用一种称羡的口吻说道，要是芬芳能像我一样，他该多省心啊，可惜，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和姐姐真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安慰他，只能说些‘芬芳还小，不能辨别是非，再大些就会好’之类的骗人的鬼话来宽他的心，其实我们自己都知道，要她变好，那是不可能的。真是不知道舅舅这么好的人，怎么就生出她这样一个怪胎。”

        “今天，我从学校回来，看见家里来了一个男人，他正坐在那里择着一把青菜，我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他，吓了一跳，他看见我倒不显得慌张，立马站起来，很自然地冲我笑道：‘是如枫吧，你好，我是你姐姐的朋友，我叫杨学力。’他知道我的名字！还自报了姓名，我的敌意顿时减弱了，冲他笑笑，说道：‘你好，我姐姐呢？’‘在厨房忙着呢。’他仍是笑着说道，显得很客气。我放下书包，往厨房走去，只见姐姐正在做菜，看见我进来，便问道：‘外面的人看见了吗？走，我给你介绍一下。’‘他自己已经介绍过了，是我未来的姐夫吧？’我顽皮地冲姐姐笑。姐姐答非所问，笑着说道：‘让你们见个面，以后就熟了。’说着把我拉出去，站在那人面前。‘我来给你们相互介绍一下，这个是杨学力，白杨树的杨，学习的学，力量的力，如枫你以后叫他学力哥就好了。’我立马小声叫道：‘学力哥。’声音有点涩涩的，觉得特别扭。那人立马笑了，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了，你姐老在我面前夸你，说你学习好，人聪明，今天见了果然如此。’我谦虚地笑着说道：‘没有，你太夸我了。’三个人这时都笑了。笑过之后，姐姐又说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都别客气，学力，你过来给我帮忙，让如枫安心学习。’‘好。’那男人立马说道，冲我笑笑，便随姐姐进了厨房。我猜想姐姐是怕我跟他初次见面不自在，忙把他叫走吧。说实在的，我确实不自在，心里压根没适应过来。本来周一至周五我都住校，姐姐以前也从没跟我提起过她交男朋友的事，今天回家，突然看见这么个男人，我真的一下子适应不过来。他很普通的相貌，一双小眼睛，个子也不算高，而且偏瘦，至于其他方面，我也未看出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不明白，像姐姐这么聪明漂亮又能干的女孩，应该是求者甚众吧，怎么会选中他，是看走眼了，还是脑子进水了？一定要找个机会问一问她。”

        “我先不动声色，想等他走后再问姐姐。他们在厨房忙活了好一阵，饭才做好，等叫我过来吃时，只见满满一桌子菜，格外丰盛。我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么丰盛的场面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发表感慨，只是惊叹道：‘这么多菜！’‘都是你学力哥买的，说你学习任务重，得补，你可得多吃点，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姐姐说道。我一听，有点受宠若惊，立马笑着说道：‘好，谢谢学力哥。’可是心里却有点不自在，觉得他这么做是想笼络我，更想笼络姐姐。我正沉思间，只听那人对姐姐说道：‘韵梅，你这么说让如枫有负担，其实我自己也是要吃的。’说完，又对我说道：‘如枫，你随意，别听你姐的，能吃多少是多少，以后都是一家人，千万别拘谨。’我笑着点点头，心想这里是我家，怎么感觉倒像是在他家呢？姐姐看着我们俩，笑道：‘行了，都别说了，把嘴省下来吃饭吧，菜都凉了。’于是都不说话了，埋头吃饭。那人不断给我夹菜，也给姐姐夹；吃完饭，他又赶紧帮姐姐收拾桌子、洗碗。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殷勤，我在想，他本来就是这样呢，还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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