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芬正在房间昏昏沉沉、半死不活的时候,王嫂突然进来说道:“太太,世安少爷运回来了……”
玉芬一听,顾不得穿鞋,立马跑出房间。只见世安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上盖着白布。玉芬奔上去,迫不及待掀开白布,只见里面的人早已经烧得焦黑一团,无法辨认,她盯着那尸体看了一会儿,忽然大声嚷道:“不,他不是世安,世安他根本没死!你们不能随随便便弄一具看不清脸的尸体就诬陷那是世安!”
现场无人说话,都低着头。玉芬不甘心,起身冲到一位跟邱明恺一起从事故现场回来的人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胳膊逼问道:“子恒,你说,这人不是世安,对吧?他连脸都看不清楚,怎么会是世安呢?世安不可能这副模样!他那么爱漂亮……”
那位叫子恒的人嗫嚅着嘴唇,半晌才为难地说道:“太太,这确实是世安少爷,他的车已经找到了,警察在现场还捡到了他的遗物,都在这里了,您看看。”说着将一个白色小袋子递给玉芬。
玉芬打开来看,只见是一个金戒指和一条金链子。这确实是世安之物,他总喜欢把这条金链子戴在脖子上,还有那个金戒指,她记得那是她陪世安一起买的,看见这两样仅存的东西,再看看躺在那里的被烧得不像样的人,她不得不相信,那就是世安!于是她扑上去,大哭不止,“世安,世安!你怎么这么个死法?你让我今后可怎么办?”那哭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她哭了好一会儿,这时看见站在一边铁青着脸却一言不发的邱明恺,于是踉跄着跑上前去,抓住他的衣服,大骂道:“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害死了世安!要不是你不给他活路,他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你这个杀人凶手!冷血动物!你不配当爹!”说着使劲撕扯邱明恺的衣服。
邱明恺一声不吭,任由着她,这时旁边的人都不约而同上来拉住玉芬,劝道:“太太,世安少爷的事我们也很悲痛,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千万要保住身体,不能过于激动,这事纯属意外,邱董心里也不好受!”
玉芬冷笑一声,咆哮道:“他心里不好受?他巴不得呢!这样就没人跟他的宝贝儿子世立争财产,什么都是那个野种的!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管过世安?什么时候重视过他?要不是他这样绝情绝义,世安根本就不会死!”
邱明恺本来还忍着,这时听她说世安的死是自己造成的,不禁忍无可忍,驳斥道:“够了!别在这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以为你们干的那些勾当,我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跟你也脱不了干系。要不是你财迷心窍,怂恿他娶那个林小姐,怎么会弄成这样?既然让人家怀了孩子,就该对人家负责,他可倒好,把责任丢的一干二净,直接弃人家母子于不顾,就想攀高枝了,人家肯依吗?不大闹他的婚礼能解气吗?他还派人去抢孩子,杀人家父母,人家不报仇能解恨吗?他居然还杀人灭口,杀了那两名抢孩子的人,想洗脱干系,洗脱的了吗?他今天不死,他也活不了,杀人偿命,杀人偿命!警察不会放过他!法律也饶不了他!你还在这儿哭!你说这当中的哪一件跟你没有关系?你教的好儿子!这样的儿子,我有不如没有!”邱明恺说着气得满脸通红,一时气急,眼前一片眩晕,差点跌倒在地。站在一旁的子恒立即扶住他。
玉芬一时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反驳,想到样样事情都是自己策划的,邱明恺说的似乎都是实情,她不禁又返回到世安尸体旁,俯身痛哭,“老天,你要罚就罚我吧,都是我造的孽,何必报应在世安身上,你们就罚我吧!”那哭声又是一阵比一阵凄惨。
“你们扶太太进去休息,子恒,世安的事就拜托你了,我……我实在力不从心……”邱明恺道。
“董事长,您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子恒答道,于是指挥王嫂扶玉芬回房间。
韵梅当时也在场,见到邱世安焦黑的尸体,她无动于衷;看见玉芬光着脚,蓬着头,撕心裂肺地哭,她还是冷冷的,既不同情,也不拍手称快。直到这时看见邱明恺极其难受的模样,她才赶紧上去搀扶。
“你送董事长回房间。”子恒这时对韵梅说道。
韵梅点点头,便扶着邱明恺慢慢上楼。到了房间,她问道:“老爷,要不我扶您到床上休息一会儿?”
“我不想睡,我想坐一会儿。”邱明恺道,十分虚弱,脸色发白。
韵梅便扶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您先坐,我到厨房给您端碗汤。”韵梅又道。
邱明恺摆摆手,说道:“不用,我只想找人聊聊天,我心里烦哪……”
“老爷,您要是不嫌弃,我乐意奉陪。”韵梅道。
邱明恺不说话,半天才道:“世安的事情上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他从小我对他管教太少,都是她母亲在一边指导,女人家难免妇人之见,过于溺爱,这才害了他,思来想去,我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哪……”
“老爷,您不必过于伤心,世安少爷的事我不便发表言论,但是我知道您是一个好父亲,您做的一切都是为子女好,只是您的爱太深沉,他们暂时不懂而已。”韵梅宽慰道。
这几句话说到邱明恺的心坎里,他叹口气说道:“希望如你所说吧,可是现在世立不认我,世安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也走了,我……我这么大的家业该怎么办?我老了,撑不了多久了……”说着流露出痛苦和无奈。
“俗话说父子没有隔夜仇,我想现在这种情况,世立少爷会原谅您的,他迟早会明白您的苦心。”韵梅劝道。
邱明恺又长叹一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吧……”
韵梅见邱明恺有些倦意,说道:“老爷,要不您上床休息一会儿?”
“也好。”邱明恺道。
韵梅便将他扶到床上,给他盖好棉被,看他睡着了才出去。走到外面,站在走廊的窗户前看着远处,想到邱世安命丧黄泉,玉芬也只剩下半条命,再难对她有什么威胁,隐忍了这么久,她这下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不过想起玉芬的所作所为对自己的伤害,她似乎还未完全释怀,于是不自觉又走到玉芬房间。
此时王嫂已到厨房准备食物,玉芬正躺在床上,韵梅走到床前,在床沿上坐下来,冷冷地看着她。玉芬本来睁眼躺在床上,这时看见韵梅正坐在她旁边盯着她,不禁吓得立马从床上滚下来,连滚带爬往外逃,一边大嚷道:“鬼呀!别来找我!”
韵梅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邱太太,不,妈,您真不记得我了?我是韵梅呀,怎么会是鬼呢?”
“不,你不要靠近我,你不是韵梅,韵梅早死了……死了……”玉芬坐在地上瑟瑟发抖道。
“你是巴不得她死吧?她死了,你才快活,可惜我福大命大,命不该绝,不但被人救了,还能回到邱家,跟我儿子团聚,你想不到吧?”韵梅又道。
“我现在只想找我儿子,你要真是鬼,你就带我一起走吧,我想见我儿子……”玉芬迷迷糊糊说道,浑身抖得厉害。
“想死?没那么容易,你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是比死更让人痛快?”韵梅说着笑起来,笑声中有几分苦涩。
王嫂这时端了一碗汤走进来,见玉芬坐在地上,浑身发抖,赶紧说道:“太太……”一边将她扶起,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太太,来,喝点汤,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我不想吃,我要找世安,我要找世安!”玉芬道,她这时已不悲痛,神情中有几分疯癫,像极了任性的小孩。
“好,去找世安少爷,太太,等你喝完了汤,我就带你去找世安少爷。”王嫂哄道。
玉芬一听,立即笑起来,说道:“好,我喝,喝完了,我们就去找世安。”说着将那碗汤一股脑儿喝下。
“太太,您睡一会儿,世安少爷会出现在您的梦里,您就找到他了。”王嫂这时又道。
玉芬一边拍着手,一边跳起来,说道:“太好了,我要睡觉了!找世安了!”
王嫂这时拉住她,说道:“太太,我扶您到床上睡。”说着便扶玉芬上床。
韵梅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冷漠地看着她们,她已经明显感觉到玉芬已经不太正常了,她内心的良知不禁在拷问自己,是否做得有些过分了?
玉芬大概是过于疲惫,加上王嫂的那碗有助睡眠的汤,不一会儿便真的睡着了。王嫂这时起身,看见韵梅站在那儿,语重心长说道:“韵梅,你也看到了,太太现在已经不正常了,老爷现在身体也不好了,世安少爷这一去,这个家算是垮了。我知道太太以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是现在世安少爷已经死了,太太也都成这样了,难道你内心的仇恨还没消吗?你现在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世安少爷走了,继文少爷在这个家的位置自然格外地重了,这还能亏得了你?听我王嫂一句劝,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对你自己也未偿不是一种解脱……”
王嫂一语中的,说进韵梅心坎里,“王嫂,你说的是,我想通了,以后我不会再为难太太了,”她说道,“不过我的身份还请你替我保密,既然韵梅已经死了,那我就做小梅吧。”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你了?何况继文少爷也需要妈呀,就算你对他再好,他感受的也不是母爱呀。”
韵梅叹口气,道:“我还没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以后我也会改变主意。”
“不管怎么说,你尽管放心,我不会对第二个人说的。”王嫂十分肯定地说道。
“谢谢你,王嫂,我也要去厨房弄点吃的,看看老爷是不是醒了。”
“去吧。”王嫂道,见韵梅能放下仇恨,不禁也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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