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到底怎么回事啊？”

        方镜舞接到消息马上就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她现在都是徐家的当家主母，如果说真的除了人命，当真是她的失职，于情于理她都应该马上到场的，何况，她婆婆最痛恨的就是府里闹出人命，就怕给徐府染上污点。

        谢氏此时坐在一旁，微微眯着双目，手上还是拨弄着念珠。

        莫琦涵朝方镜舞使了个眼色，随后自己走到她身边，低声将事情的经过大致的说了一遍。

        “娘，这件事，是媳妇处理不当造成的，还望娘原谅媳妇。”

        沉默良久，谢氏才睁开眼，眼里已经没有了适才的锐利，反而多了一些迟暮之人的无奈和脆弱。

        “起来吧，这事还说不上怪谁，等那丫头醒了再说吧！”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夫便从里面出来，这大夫正是前几次来徐府的金大夫。

        “王妃，大夫人。”

        拱拱手，金大夫郁卒不已。

        这徐府当真是奇了怪了，一会儿是被惊吓过度的，一会儿又是落水淹了个半死的，偏偏这样的事情每次都让他给赶上了，大户人家的钱不好赚啦，特别是这种不为外人道的事情，要是不小心泄露了出去，恐怕这条老命就将不久矣。

        “那丫头怎么样了？”

        “回王妃，里面那位姑娘已经醒了，除了现在身子骨弱了点，别的也没什么，只要稍加歇息就没事了，老夫在为她开上一副祛除风寒的药就好；只不过，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位姑娘心中郁结，如果不帮她解开心结恐怕日后就没有这般幸运了。”

        谢氏朝大夫点点头，“有劳大夫了，玉簪送送大夫吧！”

        金大夫也知道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不适合在待下去，对着谢氏等人施了礼就出了去，徐府来多了，他倒是对这里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就算没有丫头的带领，他也能自己走出去，只不过，要是没有丫头的带领，他就是去了账房也不会有人给他拿银子。

        金大夫前脚出去，悠然就被玉珠扶着出来了，身上的湿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只是苍白的脸色和惨白的双唇，告诉众人她有多脆弱。

        “奴婢见过王妃，见过大夫人，见过小姐。”

        大概是因为身体没有力气，所以就算是跪在那里，玉珠一松手她身子就不住的颤抖。

        “起来吧，玉珠让她坐着吧。”

        谢氏语气波澜不惊，听不出来她到底是什么心情。

        “谢王妃。”

        “除了银绣以外所有的丫头都下去吧。”

        “是王妃！”

        看着大家鱼贯而出，银绣心中的担忧愈来愈大。

        她虽然跟钱墨墨算不上有多好，但是钱墨墨的为人她在心里还是认可的，所以她不后悔自己帮钱墨墨出过气；只是面对谢氏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害怕的，没有原因的害怕。

        “你为什么会在荷塘里？”

        悠然身子明显一抖，垂着头，不让人看见自己眼中的慌乱，而那泪珠已经不受控制的低落下来。

        “回王妃，是悠然自己觉得自己不该活在这世上，所以才跳进荷塘想一死了之。”

        “哦。”谢氏眸光一闪，状似不解：“难道是徐府对你太苛刻了？竟然让你活不下去。”

        悠然突然跪在谢氏面前：“王妃，悠然知道是悠然对不起三少爷对不起三夫人，如果不是悠然三夫人也不会离家出走，三少爷更不会有家不会，文院的姐姐们说的对，这一切都是悠然的错，只要悠然不在这个世上了，三夫人和三少爷定能和好如初，王妃，悠然求您，让悠然为自己的错赎罪吧，王妃，悠然求求您了……”

        话说着她竟然不断的磕头，那不大的声音，犹如千斤重的石块一块一块的压进谢氏的心中，刹那间，悠然的声音竟然与记忆中的那道声音重合……

        “姐姐，是我的错，求求你原谅我，姐姐，我知道我错了……”

        “住嘴！”

        谢氏应声而起，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被这一幕给震惊到了。

        在她们记忆里，谢氏虽然会发火，但是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那张略带威严的脸竟然变得有些扭曲，眼中的恨意更是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就算是当初她那么不喜欢钱墨墨，钱墨墨在众人面前让她出丑她也没有像今天这般过，悠然更是被吓的眼泪都忘了掉。

        没有人敢说话，无论是方镜舞还是莫琦涵都是抿着唇有些担心的看着谢氏。

        “以后你就留在雅苑吧，银绣，回去告诉文院的丫头，好好记住自己的身份。不用跟出来，我只是出去走走。”

        不在理会几人的异样眼光，有些逃避的除了门。

        过来好一阵子，几人才回过神。

        “大表嫂，要不要出去看看，我担心姨母……”

        方镜舞摇摇头止住莫琦涵的话：“娘不是说了吗，她只是出去走走，让她静一静吧，既然事情已经完了，我就先回去了，银绣，你跟我一起回去吧，琦涵，我先走了。”

        “嗯，大表嫂，你不要只顾着忙家中的事，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方镜舞笑笑示意银绣跟着自己，然后朝着飘絮院走去。

        “小……”

        方镜舞刚走不久，悠然就急切的叫出了声，只不过被莫琦涵用眼神制止。

        “玉珠！”

        “来了，小姐。”一直候在外面的玉珠听到莫琦涵的唤声，一边应着，人也就一边朝这里走来。

        “以后悠然就是雅苑的人了，你帮忙照顾她一下，以前的事情就当做是过去了吧，以后谁也别提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知道了小姐，你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转过声，莫琦涵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只不过那光芒只是一闪而过，就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谢氏看这身旁的景象，心底对自己一阵暗潮，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到这里来了。

        快要十九年了吧，她应该快十九年没有来过这里了，今日居然来了，当真是好笑。

        她从来没有刻意的去记住过这些东西，可是当再次看见这里的一草一木时，她竟然会绝对无比的熟悉。

        没有变，还是从前那般，除了树长大了，草更浓了，这里几乎没有变化，可是人呢？都没了，剩下的也只有她自己罢了，她以为这么多年了，自己可以做到心平气和去看待这一切，就连当时对钱墨墨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她都能那么平静，她真的以为自己不介意了，可是现在，仅仅因为一个丫头，就让她平静不下去了。

        从前当她相公在世的时候，为了安他的心，她说她不介意，那时候她就是这么对自己说的，也是对她相公这么说的，结果她相公相信了，就连她自己也信了，可是今天，那个丫头的声音变成当年的那个声音时，她才知道，她还是恨的，已经恨到了骨子里，只不过，她习惯了告诉自己不恨，到头了这么多年她也不过是在自己骗自己而已，要不然，为什么她从那以后就没有踏足过这个地方，当年，这里是她最爱的地方，可是，这里亦是她……最恨的地方……

        “娘？”

        徐增寿刚刚从外面回来，正好看到谢氏的声音，他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在他的记忆中他娘从来没有来过武院。

        谢氏一愣，转过身刚开对上徐增寿那张惊愕的脸庞。

        母子两人隔得并不远，大约两三步的样子，谢氏走到徐增寿面前，抬手抚上那张熟悉的脸庞：“过得真快，老四都快十九了，也是该成家的时候了吧。”

        徐增寿有些受宠若惊，他娘自小就不与他亲近，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娘和他中间总是隔了层什么东西，这一次，是他有记忆以来，他娘对他最亲切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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