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韵梅的悉心照顾和开解下,邱明恺很快振作起来,只是他早将韵梅当作是叶荷的影子,对她十分依赖。而韵梅则有自己的考虑,她深恐郑秋民果真对邱家不利,所以十分急切地盼望邱明恺振作起来,不给郑秋民以可趁之机,所以即使邱明恺将她当作叶荷的影子,她也不置可否。
周末世欣回家,见家中萧条景象,不禁十分伤感,现在玉芬已经是不能康复了,整日疯疯癫癫地大哭大笑,口里叫着“世安”,更令世欣难过的是,玉芬已经不认得她了,她不免伤心地落下泪来。
“我妈怎么成这样了?”她问王嫂。
“自从世安少爷走后,她过于伤心,思念成病,便成这样了。”王嫂道,十分惋惜。
“怎么不去看医生?”
“老爷已经请了很多精神病的专家来过,可都束手无策,不然就得送精神病院,可那样又太委屈太太了,老爷便让我在家里专门负责照顾太太,定期让精神专家来给她治疗。”
“那我爸怎么样了?”世欣又问道。
“好多了,有小梅照顾,他恢复的很快,已经回公司上班了。”
世欣这才放了心,又去小梅房间看继文。可是却发现继文在房间睡着了,小梅却不知去向。她向窗外看去,只见邱明恺坐在花园的石凳上看风景,韵梅正行走于花园小径上,手里端着什么,朝着他走去。世欣随即出了房门,也向花园走去。
邱明恺正看着眼前风景,韵梅这时走过来,给她端了一碗汤,说道:“老爷,王嫂熬的汤,我给您盛了一碗。”
“阿荷,谢谢你,有你照顾我,我才能恢复的这么快。”邱明恺道,端起汤喝起来。
“老爷,我真的不是阿荷,我只是继文少爷的保姆,我叫梅美,大家都叫我小梅。”
邱明恺沉默半晌,说道:“我就当你是吧,我老了,近来发生的这些事,一件接一件,我这个岁数的人,实在禁不起。我一直在想,如果阿荷还在,我是不是不会这么孤独,至少有个嘘寒问暖、能说心里话的人。现在看到你,我就像是看见了阿荷,心也就宽了,她走后这么些年,我现在最惬意。”
韵梅无言以对。
“其实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像极了阿荷,只是我的理智告诉我,不应该表露出来,现在终于有这么个机会,你就让我糊涂一下吧。”
“可是我真不是你嘴里的那个‘阿荷’。”韵梅道。
“我不信,你不可能凭空跟她那么像……”
韵梅正要说什么,这时世欣走过来,叫道:“爸。”
韵梅也赶紧赔着笑脸,叫道:“世欣。”
世欣这次回来,明显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这种亲近,不禁十分不痛快,认为韵梅是趁虚而入,想要勾引邱明恺,取代玉芬的位置,因此对她便有了十分强烈的敌意。“小梅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陪我爸?继文就不管了吗?”她冷脸问道。
“他睡着了,我见老爷身体不好,就端点汤来给他。”韵梅小心翼翼说道。
“我爸有王嫂和我照顾呢,就不麻烦你了,你还是看好继文吧,现在我哥不在了,继文在这个家的位置举足轻重,可不能有任何闪失。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你丢了命都赔不起。”世欣继续说道。
“你说的是,我这就去。”韵梅赔笑道,端着邱明恺喝完的汤碗转身走了。
邱明恺见世欣如此跟韵梅说话,猜到她的心思,暂时不动声色。
“爸,我陪你走走。”世欣说道。
“好。”邱明恺答应道。
世欣便搀扶着他在花园里转,走了很长一段路,世欣终于开口了,“爸,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她说道。
“什么问题?”
“你知道妈是不是有个妹妹?”世欣小心翼翼问道。
邱明恺怔了一下,然后说道:“好像是有一个。”
“那她是不是有个女儿?”世欣急切地问道。
邱明恺知道她问的是钟琴,于是说道:“这个我倒不是十分清楚,你妈跟她都是私下走动,我很少过问她的事。”过一会儿又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爸,我也不瞒你,您以前跟我说过,我不是您亲生的,所以我的身世便如同一块石头,一直压在我心上。我问过妈,但她根本就不告诉我实话,前些天妈因为世安哥的事,迷迷糊糊跟我说,我不是她亲生的,我是她妹妹的女儿,我想她在无意中说的话,应该是真话,所以我就想知道她妹妹到底是谁?是不是真有一个女儿?这样我才能查出我的身世……”
邱明恺自然知道钟琴跟韵梅父亲郑秋民之间的一切,如果玉芬说的是真的,世欣真的是钟琴的孩子,那……她父亲会不会是郑秋民?想到这里,他的心变得沉重起来,万一世欣知道自己的母亲插足别人的婚姻,生出她来,而她母亲最终死于世立以及如枫的母亲之手,那这几个孩子之间不就有化解不开的结吗?尤其是世欣和世立,想要结合,恐怕难了……所幸郑秋民已死,玉芬又这种不清醒的状态,那就让它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吧……
“她有这么说?”邱明恺故作吃惊地说道。
世欣点点头。
“她好像是有一个妹妹,是堂妹吧,”邱明恺含糊其辞道,“至于她那个妹妹有没有孩子,我倒真不清楚,你也知道,我跟你妈一向关系不好,她的事我很少过问,她娘家那边我也很少跟他们走动……这件事我可能帮不了你,只能等你妈病稍微好转,再去问她了。”
世欣不甘心,又道:“那我去妈老家那边问问,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情况。”
邱明恺不禁有些担心,道:“这些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知道情况的人本就不多,又经过了这么些年,老的老,死的死,搬的搬,想要再问出点什么,恐怕也不容易了。”
世欣不禁满脸失落,说道:“我就想知道,我父母究竟是谁?为什么那么难?”
“其实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俗话不是说吗?生者功劳虽不浅,养者恩惠大如天,你何必纠缠于这个问题呢?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的,现在世安走了,世立又不认我,就只剩下你了。”邱明恺转移话题道。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抚养我,而把我送人,是他们真有什么难处,还是仅仅嫌弃我是个女孩儿。”
“或许是有什么难处吧,你就别钻牛角尖儿,自己难为自己了,放开这些,你就想着你是邱家的女儿,将来你会嫁给世立,会有自己的家,这不也是种幸福吗?”
“爸,你别取笑我了,我和世立哥……就算我有意,他也不一定会选我呀,他心里早有人选了,何况他在国外,自然会遇见各式的女孩儿……这些问题我其实从未想过。”
“那你倒不妨想一想,你马上就要高考了,以后的方向往哪里走,实在不能不好好思考。”
“我不知道……”世欣茫然说道。
“那我给你一条路,你也去英国如何?去找世立,学好本领,将来跟他一起回邱家,我老了,支撑不了几年了……”
世欣不禁觉得十分突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你好好考虑吧,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邱明恺又道。
世欣点点头,又陪了邱明恺一会儿才回房间。想到身世的问题毫无着落,又要面对世立的问题,她不禁十分烦乱,不知不觉间又走到玉芬房间。玉芬这时正蓬着头,衣衫不整地在房间走来走去,一边大叫:“世安,世安,你快出来,你别跟妈玩捉迷藏……”说着又大笑起来,这时看见世欣,连忙过来问道:“你有没有看见世安?你知道他躲在哪里了吗?”
世欣淡淡地摇摇头,心里满是悲伤,玉芬这个样子,她是不可能再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或许她当时就是随便跟自己说的,怎么能信呢?不过她还是不死心,打算亲自到玉芬老家一趟,果真问不出什么,她才彻底死心。她将玉芬哄好,让她安静地躺下来,然后便出去了。
下楼的时候,她碰见韵梅,韵梅礼貌性地冲她笑笑。
世欣却没有半点笑意,冷冰冰说道:“小梅姐姐,等一下。”
韵梅便停下脚步。
“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请讲。”韵梅和气地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得罪的地方您别见怪。你也知道,现在这个家里有些不正常,我哥走了,我妈疯了,我爸嘴上不说,心里也是痛的,我希望你自尊自爱,不要趁人之危,趁机接近我爸,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爸虽然是当局者迷,我可不糊涂,我可是一直都看着,你可别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不然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韵梅心里先是一惊,然后十分严肃地说道:“你多虑了,我对你爸只有尊敬和同情,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职责,只想着将继文少爷照顾好,其他的一概没有想过,也不会去想,你大可放心。”
世欣冷冷一笑,道:“希望如此。”然后便走了。
韵梅的心却平静不下来,回到房间,她反复回想着世欣的话,她对邱明恺,她对邱明恺,真的只有对长辈的尊敬和同情吗?有没有夹杂那么一丝不一样的情怀?她说不清……只是烦乱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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