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由于世欣在学校,玉芬又病着,邱明恺实在不愿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餐厅和偌大的餐桌,便由韵梅直接送到书房。这次世欣回来了,邱明恺才陪她一起在餐桌上吃饭。
韵梅由于世欣的那番话,便有意回避邱明恺,吃饭的时候躲在房间,想等到他们都吃完了,再现身。邱明恺却不明白其中玄机,一时没见到韵梅,便对世欣说道:“去把‘阿荷’和继文叫下来。”
世欣一愣,“阿荷?”
邱明恺怔了一下,解释道:“就是小梅。”
世欣尽管心里不痛快,还是去了。一进韵梅房间,她便道:“我爸让我叫你下去。”
韵梅有些不情愿,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世欣没好声气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叫了,下不下去随你。”说着便走了。
韵梅犹豫半晌,还是抱着继文去了,一到餐厅,邱明恺便对她说道:“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不了,老爷,你们先吃吧,继文还需要我照顾呢。”韵梅推辞道。
“那也要吃饭呀,坐下来一起吃吧。”邱明恺又道。
韵梅面露难色,正想着怎么回绝,一眼瞥见世欣正偷眼瞪着自己,不禁更加心慌意乱。
王嫂这时正端了饭碗从玉芬房间回来,“我妈吃了吗?”世欣随口问道。
“吃了一些,这会儿睡着了。”王嫂道。
世欣这下放了心,正要再说什么,只听邱明恺说道:“王嫂,你来正好,我有件事情要宣布。”
“好。”王嫂道,停住脚步,站里一旁,等着邱明恺发话。
“现在太太病了,这个家总要有人管事,王嫂又忙着照顾太太,没有精力,我看这样,就由小梅帮忙管着这个家,以后家里的事,问她便是,不用处处请示我。”邱明恺道。
韵梅惊愕不已,连连推辞道:“老爷,这万万使不得,我只是个下人。”
世欣也十分意外,想不到父亲如此看好韵梅,心里对她的敌意更深了。
“就这样定了,你不要推辞。”邱明恺道。
韵梅正为难之际,王嫂道:“老爷这样安排十分妥当,韵梅,还不快谢谢老爷?”
“不,我真的不能接受。”韵梅冷脸说道,抱着继文不由分说便上楼了。回到房间,她心乱如麻,只想着一个问题:要不要说出自己是谁?还是就以小梅的身份一直走下去,坦然面对邱明恺误以为是‘阿荷’的热情?她不知道……
大概半个多小时以后,王嫂进来了,手里端着饭菜,“还没吃饭吧?我都给你留着呢,快吃吧。”王嫂道,将饭菜端到她面前。
韵梅心里涌出莫名的温暖,说道:“谢谢你,王嫂。”
王嫂将筷子塞进她的手里,说道:“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谢呢?快吃吧。”
韵梅往嘴里塞了几口饭,却觉得吃不下。
王嫂知道她有心事,问道:“你今天怎么了?老爷把这么重的任务交给你,你为什么不接受?”
“我……”韵梅话到嘴边,觉得难以启齿。
“你熬了这么久,马上就熬出头了,还犹豫什么呢?老爷信任你,才把这个重担交给你,你应该高兴才是。”王嫂又道。
“可是……可是我怕……”韵梅吞吞吐吐道,实在说不出口。
“怕什么?现在太太病着,世欣小姐还在读书,家里没什么人会难为你了,你有什么可怕?”王嫂劝道。
“我说不清……”韵梅道,除了心慌意乱,她没有别的情绪。
“听我的,走一步算一步,我已经帮你跟老爷答应下来了,以后这个家就劳烦你了。”
“王嫂,你怎么能擅自做主?”韵梅有些不悦。
“我是为你好,你本来就是这个家的少奶奶,管理这个家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你推脱不得;再说,这个机会得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万一老爷改变心意,难道你真要在这个家里以继文少爷保姆的身份待一辈子?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跟老爷说明一切,他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王嫂的话句句说进韵梅的心坎里,是呀,要是向邱明恺坦诚一切,会不会他不会再将自己当成‘阿荷’?那自己也不会再挣扎了……“你让我再想想……”她说道,陷入沉思中……
第二天一早,世欣不甘心,想要去玉芬老家打探情况,刚出大门,便见一辆出租车停在不远处,司机见她走来,忙探出头来,问道:“小姐去哪儿?”正是郑秋民。连日来,他都在邱家周围转悠,一为见世欣,二为伺机接近邱明恺。
世欣想也没想便上了他的车,“去C城夏溪村。”
郑秋民一想,这个地址不是钟琴老家吗?她去那儿干什么?莫非她知道了什么?一种莫名的兴奋在他周身乱蹿,真是天赐良机……
一路上,世欣默默坐在后排座位上,一言不发,郑秋民却不住地通过后视镜观察她,想通过什么话慢慢向她靠近。见世欣双眉紧蹙,一言不发,他便说道:“小姐有什么心事吗?”
世欣十分勉强地一笑,摇摇头。
“小姐是去夏溪村探亲吗?”他又问道。
世欣想了一会儿,说道:“算是吧。”
郑秋民进一步说道:“说来真巧,我在夏溪村也有亲人,那是我妻子的老家。”
世欣一听,不禁来了兴趣,说道:“那可真是太巧了。”她正要向郑秋民打听是否认识钟玉芬,知不知道她有个妹妹,郑秋民却先说道:“不过我妻子已经不在人世了,我看小姐模样,不禁让我想起她来……”
世欣十分疑惑,连忙问道:“为什么?”
“实不相瞒,小姐跟她长得实在太像了,我看见小姐,忍不住就想起我那苦命的妻子……”郑秋民故意卖着关子。
世欣正苦于身世无从查起,一听郑秋民所说,心里不禁浮想联翩,急切地问道:“你妻子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郑秋民见她果然上钩,便道:“她姓钟,名琴,我们育有一个女儿,名叫小熙,可惜后来……”说着故意卖着关子,一边观察世欣的反应。
世欣一听,姓钟,又有一个女儿,跟自己的境况何其相似!便急忙问道:“你说你妻子姓钟,莫非她有一个堂姐叫钟玉芬?”
郑秋明故作惊讶,道:“正是,你怎么知道?”
世欣隐隐约约感觉到眼前这个出租车司机跟自己的关系,但不愿相信,也难以接受,不禁摇摇头,不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道:“那那个叫小熙的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郑秋民似乎猜到她的心理,也不逼迫,回答道:“天灾人祸,一言难尽……我妻子那个堂姐钟玉芬,她丈夫为了钱,居然陷害我,抢了我的公司,我一夜间一无所有,我妻子想不开,去求她那个堂姐夫,求他把公司还给我,可是他吞下肚的东西怎么会吐出来呢,根本一点用也没有,我妻子走投无路,一时想不开便自杀了……可怜我那个女儿小熙,还那么小,我不愿她跟着我受苦,就将她送给了钟玉芬作女儿,钟玉芬只有个儿子,没有女儿,十分喜欢小熙……”
世欣一听,难以置信,问道:“你说钟玉芬的丈夫抢了你的公司?他为什么那么做?”
郑秋民苦笑道:“生意场上尔虞我诈,大家都只为钱,才不会讲什么人情呢,我要是公司不被抢,也不至于现在开出租车,孤家寡人,无亲无故,到时候只有孤独死去,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说着格外伤感。
世欣听闻郑秋民所说,想起自己向邱明恺打听钟琴时他的态度,不禁更确信郑秋民所说的是事实了,不然邱明恺有什么理由隐瞒自己呢?只能是因为他自己做贼心虚……想到这里,她不禁对邱明恺痛恨起来,所有的尊敬似乎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那你知道你女儿小熙现在怎么样了吗?”她不动声色地接着问道。
郑秋民一愣,完全没想到世欣会这么问,他想了一会儿,说道:“她……她应该有你这么大了吧。”
“那你有再见过她吗?”
“见与不见还不都是一样,她现在是千金小姐,又怎么会认我呢?我就是跟她讲,说不定她还以为我是骗子,挑拨她跟她父母的关系,要将我撵的远远的呢。”他这么说着,一边从后视镜悄悄观察世欣的反应。
世欣耐着性子继续问道:“那你知道钟玉芬一家现在住哪儿吗?”
郑秋民对于这个问题更是没想过,他犹豫片刻,回答道:“不知道。”
“你撒谎!”世欣突然说道,“你把车停在邱家大门口,你跟我说你不知道他们住哪儿?你其实一直在找机会接近我,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不过可惜,我不会轻易认你,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想要说的事我也已经了解了,就这样,你以后不要再在邱家出现了。”
郑秋民说不出话来,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停车,停车!”世欣大叫道。
郑秋民只得停下车来,他本憧憬着如何与世欣相认,想不到她居然是这样的态度。
世欣黑着脸,极速冲出车外,一切太突然,她无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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