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曜看不过眼他们这样仗势欺人，抡起拳头就要砸在沈子晋的脸上，却被身后的几个人一把扯住，押着往后退。可杨德曜生来就力大无比，又是体型高大，一开始虽处于下风，可他卯足了劲，这些上前劝架的都拗不过他，他怒吼一声，狠狠地把抓住他的人往后一推。

        沈子晋本就不是个好惹的主，现在被人骑到头上来自然不不甘心，他看着气势冲冲的杨德曜，凭着自己学的一点三脚猫功夫，上前就要掐架，却被身有内里的杨德曜一拳打到腹部，疼得整张脸皱在一起，渐渐地变成惨白。现场突如其来的混乱场面让前来查看情况的李公公不知所措，他命士兵把在扭打的两人拆开，两人这才停下。

        李公公一拂拂尘，横着眉看着两个被压跪在地上的人，冷声说道：“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竟敢在保和殿闹事？难不成你们想被提前辇出保和殿吗？”

        闹事者在各个场合都会被人所不耻，更何况是在保和殿复试这样重大的场合？

        “若是皇上来看到你们这副模样，惹得皇上大怒，有你们好受的！亏你们也是辛苦了十几年才能来到这里，被撵出去就等于白费了！”李公公是慕容靳的心腹，自然知道慕容靳是多么看重这一次的科举考试，他了解能站在这里的贡士都是各有本事的人才，即便他们在保和殿这样不懂礼数，他也不好因此过多地责罚他们，只能在参加完殿试后再做结论。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李公公扫视一圈，问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却没有人回答他。

        没有得到答案的李公公看一眼殿门外，又回头看着围在一起的贡士，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都先回去坐回去准备参加复试，这个事情留到日后再处理！”

        “皇上驾到--”李公公的话音刚落下，殿门外就传来了尖锐刺耳的声音。

        不一会，一抹明晃晃的黄色身影出现在殿门外。慕容靳看着匆忙回到位置上的一干贡士，不解地转头看向李公公道：“方才可是发生了什么？”

        李公公把发生的事情简略地道了一边，却没有详细说明，言下是要慕容靳先把复试的工作做好再处理这一件事。慕容靳清楚了李公公的用意，先把这件事给压了下去。

        埋头站在慕容靳身侧的唯心关注的却是在就坐在她身旁的朱思章。

        朱思章依旧没有认出她来，但她不敢抬头去正面看他一眼，担心他会看出什么异样。但等她鼓起勇气向朱思章看去，却发觉朱思章的兴致并不高，阴沉着一张脸像是有什么心事。她的心蓦然一疼。不过是短短几个月不见，他的脸上似乎少了份读书的隽永宁静，而多了些谙知世事的稳重，不再像以前那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了。

        唯心听着慕容靳的话，乖顺地发着试卷，越往后走手却越发颤抖起来，她安静地走到朱思章身侧，拿向试卷的手却滑了出去，试卷掉在了地上。她吓得浑身一抖，僵着身子俯下去，却和一同捡试卷的朱思章的手碰到了一起，唯心忍不住惊呼一声，赶忙把手缩了回来。

        这个人，怎么看着这样眼熟？唯心虽尽量不要朱思章看到她的脸，但朱思章隐约发觉眼前的小太监似曾相识，但他的心思又立即转回了殿试上，并无过多察觉。

        幸好他没发现。唯心捧着多余的试卷回到慕容靳身侧，心里既庆幸又带了点失落。

        唯心不敢去看慕容靳看她灼热的目光，把试卷放在慕容靳的桌子上，又打了火折子，在李公公呈上来的香上点燃，随即高声喊一声：“考试开始！”

        因着整个保和殿只有唯心和李公公两个下人，巡察的责任自然就落到了两人身上。

        “李公公，”唯心走到李公公的身侧，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伏在他的耳畔道，“李公公，一会你查后面，我查后面可好？”

        她不愿离朱思章太近，虽然朱思章一直没有认出她，但若是露馅了可就不好解释了，她尽量躲避着经过朱思章的身旁，但心里却不断地希望能够到去看看朱思章答得如何。她的脚不由自主地往朱思章的方向走去，又立即止住了她的脚步，扭头往回走去。

        慕容靳并没有去看下方在考试的众人，而是看着唯心灵动的脸上变得凝重，心也不由得沉了下去，目光落在朱思章的身上，竟带了些不明味的怨愤冰冷。

        正专注在答题之中的朱思章并没有察觉到有两个人因他的存在而心思各异，他浏览一遍试卷，脑海里却出现了沈子晋的模样，他抬起的毛笔猛地放了下来。

        清脆的搁笔声把唯心的目光吸引过去，她看面色不好的朱思章，心下担忧，想要上前去一看他的情况，但碍于她现在的身份不敢上前。她翘目看着李公公，希望他能上去看看情况。这一次的复试改了规则，实则是计入总成绩的，只是慕容靳不说，为的就是看看这些贡士对待即便不计分的殿试持着怎么样的态度，若朱思章不好好发挥，会影响明日的殿试。

        “朱公子，可有何不妥之处？”李公公走到朱思章面前，看他颤栗着身子，不解地问道。

        李公公在殿试前把在场的所有贡士都了解了透彻，他其中最看好的就是朱思章，自然不希望他会出什么意外：“若朱公子有何不舒服之处可以提出来。”

        朱思章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眼里执着不屈服，他摇摇头，对李公公行礼表示感谢，继续拿起放下的毛笔。他绝不能输！不能在像沈子晋这等人面前屈服！他好不容易才闯到了殿试，若是因着这些小人的妖言惑众影响发挥，这才是最得不偿失的！

        唯心看他又恢复了正常，心里为他祈祷着，继续在前排座位巡察。

        一炷香的时间不长，朱思章是第一个交卷的，他走过唯心的身旁，盯着这个低垂着头的怪人看了许久，心头对她的熟悉感越发强烈起来。

        “还有些时间，你确定不再检查？”慕容靳冷笑着接过朱思章的试卷，扫视一眼，光是从他工整而不失大气的字就能断定出他是个人才，虽说他爱惜人才，但他却怎么都不能对朱思章喜欢起来。他看着还有一小节的香，转头问朱思章道，“你这般轻率，日后如何成大事？”

        朱思章显然察觉慕容靳对他有所针对，他自信地笑道：“禀皇上，臣有信心。”

        慕容靳瞥一眼在身侧盯着朱思章看的唯心，听他这般说，又冷声问道：“看你这般有自信的模样，可是认为你这一次的殿试能夺得状元？”

        朱思章听着慕容靳的问话，知道这是在试探他，若是他回答得不好，断然会在慕容靳的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但若能回答得好，这又比在场的人首先博得了胜利的筹码。

        “能！”他极自信地回答，这不是他自大，而是他确实有实力能夺得状元。

        在座的人虽都是全国各地选拔出的精英，但与之他的功底深厚是决然不能比拟的。他自幼看的是什么书？他看的是朝纲，是商君书！他的用功为的就是他肩上背负的责任，他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要为自己身体里流淌的血脉负责，他不能输，输了他就会是罪人。

        慕容靳讶然地看着眼前这个自信满溢的人，他特别注意了他的名字，微微眯起了眼睛，反倒因着他的这副自信而对他产生了好感。毕竟在他面前故作谦逊的人太多，他已经看厌了，如今看到一个这等稀奇的人，反而对他好奇起来。

        唯心看着被慕容靳询问的朱思章，心里不免得为他担心，朱思章的一声“能”亦是吓坏了她，但她看慕容靳的神色，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很好！朕很期待你明日的表现。”慕容靳收起了朱思章的答卷。

        即便他今日答得不好，光从他的信心上看就已经比身旁的人赢了不止一点。朱思章见他的第一场比试顺利通过，抬眼又看了一眼见他看来立即低下头的唯心，转身离去。

        待朱思章离开后，又陆陆续续上来几个提前交卷的贡士，其中就有沈子晋和杨德曜。

        两人一同起身又一同交卷，在碰面时目光极不友好地碰撞出火花来，显然两人都因为刚才的事情而撕破了脸。但杨德曜并不后悔，且不说他本就无畏这些富家子弟，更何况眼前的这个富家子弟还在别人背后耍阴招，这是他最不看待，最看不过眼的。

        朱思章在殿门外等待着杨德曜出来，而向他迎面走来的却先是走在前面的沈子晋。

        这一次他没有低下头，眼中也没了胆怯，似乎因为方才慕容靳的一番问话给足了他信心。他像是忽视了沈子晋一般走到他身后的杨德曜身旁，见沈子晋蓦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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