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有人推开门。

        但大家只是挤在门口站着，门外还有往门内挤的人。

        中间几个人往两边一闪，一个青年踉跄着几步，进了房间，差点跌倒。

        程安认出了，那是小虎。

        挤在门口的那些人，林峰、杨庆、周延、燕子、老鹰、德子、小希、方晴、老王、老付、老金……

        全是熟面孔。

        “抱、抱歉。我没想挤的……”小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站在床尾几步远的位置。

        方晴小声斥了句：“傻子。回来！”

        小虎小心往门口人群的位置，退回去两步。

        程安的感知范围里，附近不同方向，不断有人往这边而来。

        有两人‘飘’到窗户上，看了一眼，身影消失。再出现，是在楼层内，二人疾步往房间这边走来。

        门口人群分开一条通道，几人走进房间。

        云棠在最前面，她大步走向床边，俯身伸手握住程安的一只手，竭力压下激动，嘴巴张了张，只说出四个字：“好久不见。”

        程安任凭不自主颤抖的手掌被她握着，没有抽回来。

        他望向云棠后面走进来的几人。

        凌非凡站在云棠身侧，想要伸手又放了下去，只是安静站在云棠身旁。

        贺宴州和路修远，站在床尾两步远的位置，静静地望着程安。刚刚就这俩‘飘’窗户外面，路修远本想直接使用异能进来，被贺宴州拉住，这才通过正常的进门方式过来。

        周康乐站在路修远旁边，看到程安望过来，嘴角微抿，神情很是紧张。他往路修远侧后方退了小半步，觉得不合适，又赶忙往前站回原来的位置。

        很快，又有人到来。

        云柏和谭望舒进来后，分别说了声：“欢迎回来。”

        容与紧跟其后，他没有戴面具或口罩之类的。不看发型、衣着，他那张脸，也只是与程安有六七分相像，并没有‘末世世界’中那么相似。

        他微一点头，也说了一句：“欢迎回来。”

        程安闭了闭眼睛，右手仍被云棠紧紧握着。

        云棠已经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双手握住的力度，明显大了很多。

        但那份力度，在他来说，并不明显。

        房间里明明有那么多人在，可却几乎没有声音发出。就连呼吸声，也被有意控制。

        加之众人都是异能者，一时之间，床上那人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很是突兀。

        “是真的……他当初说的，都是真的……”云棠声音哽咽着。她单膝跪趴在床侧，紧握着程安的右手，抵在额头。

        门口的众人还在相互对视，有人了然，有人疑惑。

        又有人来了，众人再次分开一条通道。

        江辰推着一位老人的轮椅进来。从路修远几人身后路过，绕到床的另一边。

        “我怕来早了，被你记仇。特地去请了‘靠山’来。”

        程安听着江辰的话语，没有在意，只是盯着轮椅上的那位耄耋老人沉思。

        许久，他动了动身子，要坐起来。

        云棠小心扶他靠在床头。虽然对方并不需要她的帮助，但她还是不由得伸手。

        程安也趁机抽回了手。

        虽然他沉睡之前，江辰和云棠并不是恋爱关系，但万一现在是了，他可不想再被江辰插刀。

        程安倚着床头，望着轮椅上那位，又看了良久，才不确定地出声道：“聪明景？”

        他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点颤音。他觉得应该不明显。

        那位老人面目矍铄，听到这话，笑了下，“这么久才想起我来？名字又喊错了。我叫从景明，你怎么总是记不住？”

        “哦，我就是一时没敢认。”程安视线移开，望着自己盖着的白色薄被，以及搭在被子上时不时颤抖的双手。

        他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眶里有些湿润。他想让两只手停止颤抖，却没有成功。

        “醒来总归是好事，你也别太激动了。”从景明说着，抬头看了眼云棠，又朝门口方向示意了一下。

        “好了，兄弟重逢，我们先不打扰了。”云棠嘴角扯出一个笑，往外走的时候，拉上了凌非凡和周康乐。

        其他人也随着，一同散去。

        房间门被关上，只剩床上，和轮椅上，二人。

        “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程安目光上下打量一下，打趣道，“我刚刚是真没认出你来。”

        “人老了，可不就得变老吗。”

        程安不由得沉默。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位‘突然’变老的朋友相处。

        “别说我了。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从景明的话语里，带着好友间的熟稔。他伸出右手，想要和程安握手。

        可抬起来后，那干枯的右手够不到床上那人的手。

        他神色如常，刚要收回来时，右手被一只颤抖的手掌虚握住。

        随后，一触即分。

        “你现在可不比以前，我怕不小心捏断你的手。”程安开玩笑道。

        也不全是开玩笑，他如今的状态确实不太好。不直接接触还好，直接接触，只怕一不小心就将这个‘凡人’老人给碰个残疾。

        “确实，你也不比以前了。”从景明回击了一句。他的声音是苍老的，但话语里的语气，又好似两人并未间隔太远。

        两人聊了几句在程安陷入沉睡以后的事情。

        曙光号叛乱结束，人类快速整顿，重建星球。能量石异动，‘唤醒计划’……

        如今距离那次平叛，已经过去近百年。

        “怪不得你都这么老了。”程安感慨道，“你还活着，真是奇迹啊。”

        从景明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咒我？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程安瞥他一眼，“那你干嘛非要进去？他们都是异能者，就算‘死’一次，也没什么。你这老身板能撑住？”

        “那不是可以重回年轻时候吗，值得冒险。”从景明的话语里，似是带着往日的调侃。

        说着，他按了下右边扶手旁的一个按钮，操纵着轮椅，绕过休息区的几个椅凳，往窗边去。

        程安安静望着，夕阳余晖里的人影。

        那些关于程宜的记忆，末世的记忆，和那次的进阶记忆一起，全都被封藏在意识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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