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姐姐确定，辅国公会回长安城么，也许他彻底离开你，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继续替他在长安城受罪，还是越狱，追随他而去？如果你去了燕国，或者戎狄人的土地，看见他在那里娶妻生子，到那个时候，你又应该怎么办，恨他，一刀杀了他，还是委曲求全，与其他女人共享夫君？”

        面对即墨羽一连串的问题，沈幽脑子里是空白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比较好，目光呆滞，叫即墨羽看了心痛，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么灵动鲜活的一个姑娘，被辅国公苏辞祸害成了现在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而且她瘦了，以前的她身材匀称，脸上还有一些肉，下巴翘翘的，简直就是个机灵鬼，站在她身边，其他人都会莫名的觉着开心。

        自从变为一个妇人，她瘦的很厉害，瘦削的脸颊上可以看见分明的颧骨和下颌骨，凸显得那双眼珠子更大，一闪一闪，有无尽的话语要诉说，满腹委屈，这世上却没有一个能理解她的痛苦的人。

        她随北野溟去了城郊的千机营，千机营落在一片草原上，这段时日长安城局势紧张，千机营也负有保护长安城的使命，北野溟没有为难她，给她安排了一出僻静而宽阔的院子，院子里陈设简洁，院中有一棵干枯的石榴树，石榴树上有一个灰色的稻草做的鸟巢，她成日无事，弄了张摇椅，坐在院子里望着对面石榴树上的鸟巢，两只燕子来温暖的南方躲避风寒，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北野溟寻常忙着整顿军务，极少来看她，她的饮食被安排得很好，千机营的厨子做饭味道很合她胃口，想着有机会要去认识认识这位厨子，她却并走不出这个小小的院落。

        苏府。

        苏辞叛敌的事情未殃及苏府的这些下人，阿肆和韦大厨成日在府里，等着夫人被送回来，可是等了很多天，夫人一点消息也没有，阿肆主动请缨：“我要去千机营看看夫人。”

        韦大厨家里有个没出世的孩子，他不想淌这个浑水，说：“我给你做些好吃的，你带过去给夫人，顺道替我问个好。”

        阿肆点头，韦大厨立刻净手，从缸子里掏出一捆腌菜，洗去外表的盐分，切成碎末，又斩了一斤五花肉，肥瘦各半，下锅炒了一圈，合着腌菜一起放在锅上蒸了。

        他惦念着夫人爱吃海鲜，又捞出一把吐尽泥沙的海螺和皮皮虾，这些东西下锅一煮熟，剁些鲜辣酱就可以蘸着吃，非常方便，三碟子菜好好的放进食盒里，前几个月韦大厨酿了些米酒，加了很多糖，正合夫人的口味，他装了一小罐子，吩咐阿肆：“到了军营，把米酒倒进壶子里，放炉子上热热再给夫人喝。”

        阿肆点头，他看了看橱柜里的点心，指着那个说：“夫人爱吃点心，给她捎上一些罢。”

        韦大厨光顾着做菜，忘了这一茬，急忙取出点心，还有一罐羊乳糖，食盒里满满当当，阿肆拎着食盒往外走，从角门出府，眼角瞥见几个人影跟着自己，当做没看见，继续朝城外走去。

        这一趟走了大半个时辰，路上搭了农人的牛车，到了城郊，又走了一会，才到传说中的千机营，他个子小小的，立在军营外，对军爷说：“我是辅国公府上的下人，想给我家夫人送些吃食。”

        那军营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圈，打扮普通的小少年，手中拎着一个大食盒，食盒被打开的时候，香气扑面而来，北野溟远远闻见一股特殊的菜香，走到阿肆面前，俯身看食盒里的东西，问：“这是谁做的？”

        那几道菜，简简单单的，却格外的好闻。

        阿肆见着一个穿着打扮异于常人的男人问自己，他答：“是我家的厨子做的，做给我家夫人吃的，她一个人在这里，怕吃不惯别人做的饭菜。”

        北野溟盯着少年郎，眸光微厉：“你又是谁？”

        阿肆吓得收回自己的目光，垂着脑袋：“我叫阿肆，是夫人捡回去的一个下人。”

        北野溟伸手捏起他的下巴，让他正视自己，阿肆长得有些矮小，如果长开了五官，也是个英俊的男人，北野溟意味深长道：“你是平国人？”

        他凭借一双眼睛，就看出阿肆是平国人，着实很厉害，阿肆心中不禁对他产生一股钦佩之情，答：“嗯，我是平国来的难民，夫人救了我，所以我这辈子都要跟着她。”

        北野溟收回了手，放他进去了，一路上阿肆紧张地不敢抬首，跟着北野溟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推开院门的时候，他才敢往里头瞧，夫人躺在摇椅上，望着院中的枯树发怔，她模样憔悴，气色不好，阿肆快步走进去，唤：“夫人。”

        沈幽循着声音往院门边看，看见了阿肆，她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夫人送吃食，我和韦大厨怕你在这里不适应，他还要我向你问好来着。”

        她接过食盒，里头沉甸甸的，她说：“只有你们记挂着我。”

        阿肆替她把食盒打开，取出里头的饭菜，他捧着米酒，左右寻火炉子，却没看见有火炉，不禁问：“夫人都没有一个火炉，不冷么？”

        她恍然，才想起自己这么多日都没有个炉子，身上冷也不觉得冷，所有感知都麻木了，阿肆的疑问让她无言以为，北野溟立在旁边，道：“本将让人送一个过来就是。”

        不一会，就有士兵搬来一个泥炉，生上火炭，将米酒搁在上头煮沸，院子里飘荡着一股甜香，沈幽笑眯眯的端来三个椅子，让北野溟和阿肆都坐下，取过酒壶给大家斟上米酒，示意大家动筷子。

        北野溟看着一桌子的菜，火炉传来些许温度，周围的寒风还在呼啸，院子里多了些温馨，他自顾自的饮酒，对面的姑娘和身边的阿肆笑嘻嘻，问阿肆：“轻功练得怎么样了？”

        阿肆答：“比你走的时候好一点点了，可以坚持一里路不歇气。”

        “进步很大嘛，你在府里无事的时候，可以练练剑，出门在外，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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